霧汐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轉過頭問他:“什麼時辰了?”
慕無傷回答:“戌時。”
霧汐說:“天快黑了?”
慕無傷點點頭,說:“是,天快黑了,不過今晚月光很好。”
霧汐便沒有說話,慕無傷卻伸出手試探了一下她的額頭,他說:“你方才流了一身汗,我讓人準備好了熱水,你去泡個澡,否則又要感染風寒了。”
霧汐點點頭,起身下床,跟著他向浴室走去。
看起來,兩個人之間似乎什麼也不曾發生。那個吻,被他們小心翼翼地掩藏進心裏,誰也不去觸碰,不去提及……
沐浴之後,霧汐的精神好了很多。侍女特意為她挑選了一套鮮亮點的衣裙,白色的襯底中衣,荷綠色錦緞長裙,遠遠看去,當真猶如月下碧荷,碧荷中盛開純潔美好的蓮花。
慕無傷站在月下,看著霧汐在侍女的陪伴下緩緩走出,他的心微微一動。向來一身淺白的她偶然換上這樣的衣裳,竟給人一種特別清爽舒暢的感覺。
燕歸鳥在她身前鳴叫,仿佛引著一名不染塵埃的仙子。
慕無傷淺淺而笑,他走向霧汐,說:“你送我的那兩壇青梅酒,我還一直存著,今夜正好嚐一嚐味道如何。”
說罷,他領著霧汐往賞雪亭走去。
春夜微寒,亭中準備了一盆炭火,頓時讓寒意頓消。侍婢們陸續將酒菜端上來,滿滿地擺了一桌。慕無傷親自為霧汐布菜,以前霧汐住在這裏時,他也不止一次這樣做過,隻是那時候他是燕一,如今卻是慕無傷。
他知道霧汐喜歡吃魚,便將魚肚上刺最少的部分給她。他還知道霧汐喜歡吃紅豆沙糕點,便特意將紅豆沙糕點放在她的麵前。他還知道她喜歡吃筍幹,喜歡喝野菜肉湯……
慕無傷突然有些驚訝,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將有關她的一切都記在了心裏?
他停下筷子,啞然失笑,然後為自己倒了一杯青梅酒,淺淺一口。
霧汐問:“味道如何?”
慕無傷回答:“依舊醇香清冽,甚至比上次喝的味道更好。”
霧汐一笑,說:“這是老板五年前釀的,起先我要買,他還不願意賣。他說這樣的酒,一年隻有三壇。我知道你喜歡,所以送兩壇給你。”
慕無傷心中有些溫暖,他說:“我很喜歡,不過……”
他突然一頓,目光有些流連地看著她。許久,他問:“如果我喜歡,你肯不肯每年送兩壇給我?”
霧汐稍稍愕然,片刻之後她笑了笑,說:“以你的身份,不論你要喝什麼樣的酒,都會有人……”
“阿霧。”他第一次打斷了她的話,那般認真地看著她,執著地說:“我知道,隻要我要,總有人會送到我麵前,但是我不要。我隻想問你,你願不願意送我?”
霧汐想了想,說:“願意。”
慕無傷聽到這個答案,很開心地笑了,他伸出手,說:“那我們擊掌為誓,以後每年,你都要送我兩壇青梅酒。”
這一刻,他簡單得就像一個孩子。
霧汐莞爾,有些無奈地伸出手,與他擊掌盟誓。誰能想到,這兩個人生平第一次的擊掌盟誓,竟然隻是為了兩壇青梅酒!其實在慕無傷心裏,並非隻是兩壇青梅酒。他需要有那樣一個約定,讓她不至於從此消失於他的生命。
亭外突然傳來侍婢焦急的聲音:“意蓉小姐,王上在用晚膳,請您稍後再……”
慕無傷微微凝眉,目光不自覺地看向霧汐。她隻是放下筷子,麵色一片淡然。
下一秒,意蓉已經闖了進來,她幾乎沒有看霧汐,便那般興奮地問慕無傷:“王上表哥,你真的答應明天回王城嗎?太好了……”
她站在那裏,臉上帶著笑容,雙目閃著光澤。
可是亭子中,卻是一片寂冷。
慕無傷的手微微握起,而霧汐,那淡然的神色竟也突然一變,暗暗泛白。
明天,他要走了。
意蓉這才意識到些許不對勁,目光緩緩地移向那一抹碧荷色的身影。是她?意蓉心中一沉。在她的印象中,霧汐總是一身淡雅,所以方才她走入亭中時,才未曾注意。
明日王上表哥就要離開這裏,最後一晚他選擇見這個女人!
意蓉的臉上露出一抹傷心的神色,怔怔地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慕無傷冷冷地抬起眸,對意蓉說:“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