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汐的身子向後退去,她搖頭道:“我不會讓他如願的,玉扳指已經被他奪走了,這個梅花印,我一定要留著。”
“娘娘!”齊韌喚了一聲,他微微蹙眉,低沉道:“皇命已下,如果我不能去除娘娘手臂上的疤痕,便是抗旨不遵!我一人性命無所謂,但抗旨不遵是要被誅滅九族的,難道娘娘忍心……”
霧汐停止了後退,她的臉色是那樣震驚和蒼白。南宮諾太了解她,他幾乎把她看透了。他知道她的死穴在哪裏,知道“誅滅九族”四個字,就足夠讓她不忍。
她不想妥協,可是她沒有辦法。
所以,終究還是她輸了,那麼,她認輸……
她的嘴角緩緩浮起了一絲清冷的笑,然後在齊韌微微驚愕的目光中,她輕輕撩起了衣袖,露出了手臂上暗紅色的梅花烙印。
她說:“他是皇上,他想抹去這梅花烙印,無人可以反抗。可是齊大哥,請你替我轉告他,即便他抹去了我手臂上的梅花印,也抹不去我心裏的。”
齊韌的心裏微微一震,霧汐,你可知這句話比刀劍還要鋒利?
齊韌有些僵滯地點了點頭,然後提起藥箱走到霧汐身邊。
去除烙印,必須先用小刀劃破肌膚,然後再用最好的生肌膏塗抹。等到新的肌膚長出來,那烙印也自然消失。隻是常人用這法子,都會留下疤痕。齊韌這次,卻要按照南宮諾的旨意,不得留下任何疤痕。
刀片一刀一刀地割在霧汐的手臂上,霧汐卻隻是緊咬雙唇。即便痛得隱隱顫抖,即便痛得大汗淋漓,她也沒有流出淚水,更沒有發出一聲哀鳴。
霧汐,永遠記住今日的疼痛,永遠……
齊韌的額頭上也流出了細汗,可是他不能停下,直到那塊梅花印已經血肉模糊,他才輕輕鬆了一口氣,將生肌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傷口上。
他說:“一個時辰之後,疼痛就會緩解,隻要不沾水,應該不會留下疤痕的。”
霧汐沒有說話,她靠在軟枕上,閉著雙眼,身子蜷縮在一起,拒人於千裏之外。
齊韌凝視片刻,這樣的她,和當時在邊境上的她,是那樣不同。皇上,你確定你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
齊韌站起身,行禮告辭,離開長秋宮往昭陽宮而去。
昭陽宮內,南宮諾憑窗而立,聽到宮人的通傳,他的眸色微微一怔,然後有些急切地轉過身來,看向門口一步步走進來的齊韌。
不待齊韌行禮,他便問:“她怎麼樣?”
齊韌有些冷然地回答:“既然皇上這麼擔心,一開始就應該和我一起去長秋宮。這樣你就能看見,她是如何承受一刀一刀的痛苦,如何拚命隱忍一聲不吭,如何……”
“夠了!”南宮諾冷冷打斷,他的臉色已經有些蒼白,一顆心更是抽痛不已!
齊韌卻不肯罷休,他道:“你之所以不肯和我一起去長秋宮,不是因為你生氣,而是因為你害怕自己會不忍!皇上,既然不忍,又為何要這樣做?她受的傷已經夠多了,她的眼睛看不見,她沒有可以信任的人,她孤零零的,找不到任何倚靠……”
“別說了,齊韌!”南宮諾惱怒地轉過身去,那眸色中竟是一片痛苦,“你以為朕想這樣做嗎?朕隻是在害怕!誰能想到,一個九五之尊、一朝天子,竟也會害怕?可朕真的很害怕,你不知道,她今天去了流雲宮,她伏在南宮炙的棺木上流淚,當朕碰她的時候,她竟然把朕當成了南宮炙!”
齊韌稍稍一凝,問:“所以呢?”
“所以朕擔心會失去她!”南宮諾幾乎是在低吼,他痛苦道:“不論用什麼辦法,朕一定會讓她忘了南宮炙。朕會讓她留在這裏,留在朕身邊!”
齊韌低緩說道:“可是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殘忍?”南宮諾苦笑一聲,“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對朕難道不是一種殘忍嗎?當她還是霧汐的時候,朕已經徹徹底底地愛上了她。她把自己交給了朕,朕又何嚐不是?後來知道她是寧慕汐,朕也想把所有的愛都收回來,可是已經晚了。愛已經給出去,又怎麼能收得回?你說,朕應該怎麼辦?應該怎麼辦!”
“皇上……”齊韌想要勸慰,卻不知從何勸起。或許這一切,南宮諾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他躬身告退,霧汐讓他轉告給南宮諾的那句話,他或許永遠都無法說出口。因為他突然明白,受傷的不止是霧汐,南宮諾的傷也是深不見底,他如何還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