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莨打量著南宮諾的神色，小心問道：“我們現在該怎麼做？還繼續讓她查嗎？”
南宮諾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掙紮與痛楚，許久，他道：“讓她查。”
舒莨一驚，問：“難道你不擔心？如果他們真的查到什麼……”
“朕說讓她查！”南宮諾的聲音提高了幾分，他冷冷道：“你去吩咐趙大人，無論夜銘想要查閱什麼，都給他！”
“可……”舒莨仍舊有些疑惑，更有些擔心。
南宮諾看了他一眼，沉眸道：“難不成，你真以為單憑那些卷宗，夜銘就可以查出蛛絲馬跡？有些事情，你自己最好永遠忘掉，不要再提。”
“是。”舒莨聽到南宮諾這樣說，似乎也明白了幾分。稍稍沉默片刻，他道：“南宮炙那邊，你準備怎麼處置？”
南宮諾擰擰眉，指了指麵前的一堆奏折，道：“這些折子，都是勸朕誅殺南宮炙的，無一例外。”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呢？”舒莨有些不解。
南宮諾卻露出了一絲苦笑，他說：“朕隻是在想，若是朕當真殺了南宮炙，霧汐會如何？她會傷心嗎？會怨恨朕嗎？畢竟，他們有過一段八年的過去，而南宮炙，又始終對她戀戀不忘……”
“難道，你想放過南宮炙？霧汐跟你求情了？”舒莨看著南宮諾，有些不敢相信。
南宮諾卻是幽幽說道：“她沒有。她在朕麵前從來不提南宮炙，就仿佛那個人根本不存在。她寧可為了賀之名去給賀恩國求情，也沒有開口為南宮炙說過一句話。”
“或許……”舒莨稍稍凝思，說：“或許在她心裏早已沒有那個人，或許她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麼？”南宮諾淡冷一笑，聲音猶如喃喃自語。那一日在帝都城外，他分明看見了她對南宮炙的擔憂。
舒莨微微皺眉，問：“你會因為她，放過南宮炙嗎？”
南宮諾猶豫著，他可以為了霧汐放過賀恩國，是否也可以為了霧汐放過南宮炙？
舒莨將他的猶豫與沉默看在眼裏，神色忍不住微微一變，他痛心說道：“我竟從未想過，那樣的深仇大恨，最終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改變。難道你忘了背上的傷痕？忘了你母後的慘死？”
南宮諾的眼神中露出一抹傷痛，漸漸的，那傷痛變為一種如冰的森寒，他冷冷說道：“你說的這些，朕從未忘過！”
“既然未忘，為何不殺？”舒莨步步緊逼，他似乎比南宮諾還要清楚，隻要南宮炙存在，對於他南宮諾的皇位，以及這天鳳朝的江山社稷，就有威脅。
南宮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下玉階說道：“殺與不殺，朕自有定奪！”
說罷，他麵無表情地朝外麵走去。
舒莨微微一怔，立刻問：“你去哪裏？”
南宮諾說：“去見他。”
“他？”舒莨愣了愣，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南宮諾早已不見蹤影。舒莨心中隱隱不安，連忙追了上去。
在皇宮東南的位置，有一處宮殿名叫流雲宮。
十多年前，這裏是皇宮最熱鬧最奢華的一處宮殿，宮中有四季園：春季的桃花園，夏季的荷花園，秋季的菊花園，冬季的梅花園。每一處園子，都請專司園藝的宮人打理，花開時節，一派盛景。
十多年前，深得南宮壽寵幸的蕭氏就住在這裏，她在這裏誕下南宮炙，在這裏享盡世間榮華，但也最終喪命於此。蕭氏去世之後，南宮壽因為憂思難忘，便命人將這宮門關閉，從此無人進入。起初幾年，還有南宮炙偶爾來此，後來南宮炙被封王，這裏便再沒有人來過。
如今十多年過去，這裏成了皇宮之中最森冷的地方。那曾經的樹木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遮天蔽日。而那四季園中，花徑枯萎，一片殘敗。宮中門窗之上，更是蛛絲搖曳，落滿灰塵。
這裏，已經早已被世人遺忘。
可現在，正是這裏，成了南宮炙的囚籠。
在幽暗的光線中，南宮炙被玄鐵打造的鐵鐐控製著，雙臂被控製在牆上，讓他無法動彈絲毫。他的衣衫幹淨，並沒有受刑，就連那一日在戰場上受的那一劍，也早已被包紮妥當，已然無事。
隻是他的神情似乎和過去有些不同，他的頭有些無力地靠著牆壁，冷冷的眼睛看著窗外。這裏，他是這樣的熟悉，所以他知道，窗外是一片桃樹，如今已經枯死了的桃樹。
他的嘴唇微微一動，然後嘴角上揚。
有誰能想到，當昔日的靖王爺淪落至此，還有露出笑容的閑情？他想到了什麼，足以讓他忘卻生死，露出這個淡淡的笑容？
門突然間被人打開了，緊接著，是一串沉穩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