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1 / 3)

淩晨時分,飄雨的天看不到一絲光亮,一輛黑色的轎車壓過積水的路麵,快而平穩地行駛。

李維新手握方向盤注意著前方的路況,偶爾用餘光瞄向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寧容。兩人從郊區的別墅行駛至此,寧容一路都沒說話。

李維新昨晚趕到時,陸成軒那個叫陳飛的兄弟正與寧容站在客廳中說話,幾名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在別墅上下有條不紊地打掃不久前打鬥留下的痕跡。

“寧少,抱歉,之前諸多地方多有得罪。”陳飛狠厲的臉上透著疲憊。

“沒事。”寧容不在意道。他說話時抬頭望向二樓的樓梯口:“原本就是我的主意,你是配合我做戲罷了。”

“沒想到許鎮奇竟然是謀害大哥的凶手。”陳飛點頭說,“現在罪證已經拿到,他的人也都被我控製了。”

“好。”

這時,陳飛的人將處置過的許鎮奇的屍體從二樓挪下來,黑布一蒙,這人在世間留下的痕跡從此抹去。

“許鎮奇的事交給我,絕對不會牽連到你身上。”陳飛皺眉,頓了頓才說,“寧少,我不懂你為何要親自動手殺他,為什麼不等我來處理?”

寧容沾血的上衣換成了亞麻襯衫,領口上方的臉孔如雪一般,衣袖下方露出的手指細白幹淨。很難想象不久前是這麼一個人、這麼一雙手舉槍殺人。

寧容淡淡地說:“剛好而已。”

“唉。大哥泉下有知,見你雙手沾血親自替他報仇,不知是會高興還是難過。”陳飛歎息一聲,說,“寧少,接下來有何打算,我按照大哥生前的意思護送你離開吧?”

寧容側頭看向在旁邊等待的李維新,搖頭回答:“我還有事要處理,你先忙你的。”

陳飛衝李維新頷首,回頭對寧容說:“李醫生是你的人?”

“嗯。”

陳飛恍然大悟道:“我不知你會用槍,看來那把槍是他交給你的。”

寧容輕抿嘴唇,走近陳飛,示意他靠近自己一些。陳飛低下頭,寧容同他耳語幾句。

說完後,寧容拉開距離,正色道:“爸爸當初交給我的東西就在我說的地方。”

“真有那些東西?我還以為那隻是引誘許鎮奇上鉤的幌子。”陳飛問,“你就這麼給我了?”

“那些東西對我而言毫無意義。再說,陸成軒信任你,希望你以後善用。”

“多謝。”

“我走了。”

“寧少,”陳飛望著寧容離去的背影,在那瘦削挺拔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前時,忍不住開口大聲喊道,“你還回來嗎?”

“不了,保重。”寧容沒有停步,就那麼頭也不回地踏入黑夜之中。

李維新安靜地開著車,他是寧爺留給寧容的人,本該在海邊那次協助寧容逃跑,卻中途出了岔子。寧容被綁架後,陸成軒發瘋似的尋找他的同時,李維新的人也在焦急查探。

不曾想,最終的結局是寧容活著回來,陸成軒因他而死。

“寧少,”李維新輕咳一聲,看向側頭凝望車窗外雨夜的寧容,“先去我那裏?”

“不用了。你送我去以前住的地方取些東西,明天再來接我。”

寧容報了個位置,李維新知道那地方,位於大學城附近:“那麼入神在想什麼呢?”

車內開著空調,溫暖的風驅走了夜間的寒濕,寧容的表情似乎也隨之和緩。

他衝李維新笑了笑:“沒想什麼。對了,謝謝你的槍。”

“我也不知你會用槍。”李維新見寧容不介意,伸手打開音響,輕柔美妙的音樂聲逐漸流淌在封閉的空間中。

寧容沉默了一會兒,在李維新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輕聲說:“……陸成軒以前教過我。”

李維新一愣,再看寧容時,發現他已經側過頭,轉向窗外。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許久之後,李維新才再次開口:“寧少,其實我不明白,你手上明明也有寧爺留下的陸成軒的把柄,為何不拿出來,反而選擇更艱難的方式?”

“陸成軒是我弟弟。”寧容說得很慢,聲音微啞,“我隻想離開而已。沒想到,到最後他卻因我而死。”

“你別太自責,這是陸成軒自己的選擇。”

“我有時會想,為什麼我和陸成軒之間會變成這樣。”

濕漉漉的玻璃映著寧容的臉,李維新總覺得那張臉正訴說著無聲的悲慟。

雨勢漸緩,綿綿細雨自夜空中飄落,並沒到達淋濕頭發和衣服的地步,空氣中滿是潮濕的味道。

寧容與李維新道別後,撐起一柄黑色雨傘,獨自下了車。

他順著林蔭道很慢地走,身後是路燈朦朧的光拉出的細長影子。那影子隨著他前行的步伐,一點點艱難地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