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源笑了笑,“本座為何信你?”
徐慧憔悴不堪的容顏上盡是自信,“為何不信?我若要害你,方才命人打殺了你便是,楚雲哲知道也無妨,我總歸是死,不是嗎?再者,你將鳳命一說造得如此聲勢浩大,信誓旦旦為昌盛籌謀,結果卻禍亂昌盛,顯然,你並非真心為昌盛效力;從昌盛出逃後,投奔楚雲哲,而非你所認準的鳳女,可見,你並不認為鳳女真會一統五國,或者說,你並不需要輔佐雄霸五國之君的無上榮寵,如此殊榮你都不屑,那你如此勞神費力苦心經營,又為哪般?除了攪亂天下,讓各國元氣大損,你做那最終的掌舵人,還能是什麼?”
智源細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你別忘了,本座乃塵外之人,而你,終是皇家人,令尊也是大永肱骨。”
徐慧眼露譏諷,“身在塵世,心又豈能真正塵外?國師言行,比紅塵俗人還俗。而我,不過是一枚被皇家盯上又棄掉的棋子,一隻死於皇家陰私的冤死鬼,算哪門子的皇家人?至於家父,他選擇了追隨豺狼,與猛虎為敵,無論最終狼虎誰勝,其下場,皆不得好,我幫不幫你,又有何不同?”雙手攏著披風望了望即將行至頭頂的日頭,輕笑道,“關鍵,我相信憑國師的能耐和心性,必是最終勝利者。皇家奪我母子性命,綿綿仇恨無力為報,唯有寄望國師將其徹底摧毀,方能解我心頭之恨,慰我母子魂安。”
智源略一點頭,“若是娘娘早日來尋本座,你我絕非現在這副光景。”
徐慧輕聲嗤笑,“若我不是現在這副光景,我又怎會來尋你?”
智源朝她一拱手,“娘娘實乃難得一見的爽快人。”
徐慧福身回禮,“國師謬讚。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世間攘攘,皆為利往,你我隻是相互利用,僅此而已。”
智源頷首笑笑,“本座還有一事不明,娘娘怎知本座客居貴處?”
“你在宮裏已非一日兩日,本宮身為當家主母,若連這個都不知曉,恐怕也不會今日才死。”徐慧輕笑看著他,“本宮知道,你思慮頗多,懷疑我的居心,該說的我已說,機會也已送到你手上,信不信全在你。若你實在不信,無妨,我已沒幾刻鍾可活,一死萬事空,隻是國師你,你的天下夢恐怕得推遲好幾年,甚至永遠錯過。這種見不得光的日子,怕是不美?”
“不美,也不賴。”智源道。
徐慧笑笑,“你喜歡就好。家母還等著我,告辭。”話落,朝他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腿雖有些跛,背卻挺得筆直。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連廊盡頭,智源低聲笑了笑,“身邊放著這樣的極品女人不愛,非要去追逐原本不屬於你的東西,嗬嗬。”
*
傍晚,昭文殿。
婧霜捧著一束臘梅走進內室,隔著帳幔看了看床上趴著的人,見於丹青雙眼輕闔,便輕輕柔柔的把臘梅插進牆角花瓶裏,爾後去桌邊坐著,從針線筐裏翻出一方小巧的錦緞和針線,繼續做她的護腕。
“如何了?”
床上突然傳來略顯沙啞的女聲。
婧霜眉梢一抬,放下手裏的東西,到床前站著,“回娘娘,方才小全子公公來過,那時您正睡著,奴婢沒敢打擾您。福公公讓他來跟您通稟一聲,午時整,福公公奉命送去一壺酒,二皇子妃喝了一杯,當即斃命,對外宣稱死於小產未愈。皇上雖保全了她的皇子妃名聲,葬禮卻不準按皇子妃喪葬儀製來,隻允許明通殿下人磕頭守靈,明日一早便將棺木運至皇陵,送葬儀仗也極為簡化,一口薄棺,由十六名侍衛抬送,隻準徐府至親之人送到皇陵外,其餘人等皆不得相送。”
於丹青沉默半晌,微歎了一聲,“其他人呢?”
“徐母當場就哭得昏死過去。奇的是,徐父和二皇子卻未在場,說是有事出宮了,他離開時也未見這二人現身。”
“動作倒是快。”於丹青輕嗤。
“誰?”
“徐慧。杏裳呢?”
婧霜眼裏疑惑更甚,見於丹青無意多說,倒也沒再追問,隻應道,“杏裳,皇上賜下白綾一段,結果杏裳瘋瘋癲癲的把那白綾套在了旁邊杏柔脖子上,等眾人反應過來,杏柔已被勒死,杏裳還在使勁兒拽著白綾痛哭,嘴裏含含糊糊的說著什麼,奴婢錯了,爹啊娘啊女兒對不起你們啊,求您別殺了他們,我最後不是沒壞事兒嗎,娘娘都說要善待奴婢家人的,你們不能殺他們,等等,福公公見著煩心,讓小全子扯過白綾栓在梁上,直接抱起杏裳將她脖子掛了上去。明通殿出了這麼大事,卻沒半個主子出來鎮場,亂成了一團。福公公無法,派人請來七公主,才勉強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