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秋,靖亂後第三年。此時天下稍平,奸臣餘孽把持朝政,各路節度使擁兵自重,大唐皇朝如黃昏夕照,搖搖欲墜。當朝新君李慕魚欲振朝綱,朗清乾坤,求賢若渴之際,於是急詔示天下,於今年秋,舉行天下大試。
一輛華麗的馬車在長安古道上緩緩地行駛著,車簾輕啟,一雙憂鬱的眼睛向前麵遠遠望去,隻見昏暗的天空下,一座高大雄偉之極的城池,漸漸地出現在眼前,他眼裏閃出一種癡迷的神色,仿佛被那隱隱的帝王之氣所震撼。
“有耳,你瞧公子那眼神,像極了在朱武王府後院的那株老梨樹下時的情景!”馬車裏,一個稚嫩的聲音道。
“是呀,那天公子站在那株老梨樹下,呆呆的看了好久,不知公子在想什麼?後來見朱老爺子走過來,不知和公子說了些什麼?公子竟糊裏糊塗的就答應來長安了!”另一個幼稚的聲音應道。
“唉!不知公子傾慕的那個女子在不在長安?”
“有心,你怎麼知道公子傾慕一位女子?”
“有耳,你這呆童不可教也,你看公子這些年,一直寡著臉,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肯定是暗裏想著哪家姑娘了!”
“有心,你叼童,你是不是也暗裏戀著誰家姑娘了,所以才知道公子戀著誰家姑娘!”
車裏立時傳來一陣嘻笑打鬧之聲。
“你們兩個臭小子,胡鬧什麼,待會進了長安,可要規矩點!”那雙憂鬱的眼睛似忽地回過神來,對著車裏兩個俊俏的書童訓斥道。
兩個書童立時做了個鬼臉,裝出很害怕的樣子。
模樣伶俐的有心說道:“三百禁軍下江南,千裏之遙接書生,如此風光之事,公子為何還要老板著個臉?”
略顯得憨厚的有耳也道:“是呀,如此勞師動眾,隻怕公子還未曾到長安,公子的大名早已家喻戶嘵,名動天下了!到時見了皇上,公子可不要板著個臉,皇上本來要賞一些好吃的點心給我們,見了公子尊容,恐怕也不賞了……”
那雙憂鬱的眼回轉過來,靜靜地看著有耳。
有耳頓時看得呆住了,訝然自語道:“公子,上天造物,多麼不公平,我要是有公子這張臉,不知要迷死天下多少女子!”每次看著那張不同世俗的臉,有耳都會情不自禁地目眩神迷。
那雙憂鬱的眼神下,淡淡浮起一絲迷離來,修長如玉的手指微微用力地在有耳的額頭上一彈!嗒的一聲輕響過後,那雙憂鬱的眼神,又已轉向車窗之外了。
有耳額間一痛,剛要出言抱怨時,卻聽見那人看著窗外的風景,淡淡地道:“臭小子,動不動就將天下掛在嘴上,你知道天下有多大嗎?”
說到這裏一聲輕歎,方又道:“這天下,你窮其一生時光,也不一定能每個地方都能去看看;有些人,一旦與你分開,就可能永遠也不會再相遇了!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這天下太大了,大得讓你不能想象,大得讓你想見一個人,卻怎麼也見不著!”
他說完這些話,眼裏的憂鬱,更濃烈了。
於是,他再次放眼遠眺。
魏峨聳立的長安城,浩浩湯湯的帝王之氣,仿佛將整個天下都凝聚在一起,在他的眼中,生出一絲溫馨的激波。
是呀,隻要心裏還有激波,這人生就還有希望。
馬車外,一隊威風凜凜的金甲驃騎,護著馬車,浩浩蕩蕩地向長安城開去。
時近中午,長安城東門大街車水馬龍,行人商販,絡繹不絕,一片繁華熱鬧的景象。在金甲驃騎的拱衛下,四匹渾身雪白,體形高健的戰馬拖著一輛華麗馬車,緩緩從東城門進入。識貨的人一看那馬,就知非大宛名駒莫屬,再看那馬車,寬敞舒適,裝飾極盡奢華威嚴,若不是皇親國戚,就是公卿重臣了。
卻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看,盧公子進城了!”
兩旁的客棧,酒樓,立時白衣湧動,緊接著,無數的白衣人湧上街頭,寬大整潔的街道,立時被人潮擁堵。
為首的一個年青軍官,見此情景,虎頭頭盔下,濃眉一皺,大眼圓睜,不等人潮逼近,撥出狹長的軍刀,大喝道:“大家保護盧公子,靠近者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