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宣不禁動容道:“那羅施主所說的這招‘移花接木’,是誰人所使?這具屍體不是玄渡師侄,又能是誰的呢?而那真正的玄渡師侄,又是死是活?”
羅公遠搖搖食指,道:“先不急。我想說明一下,且不論這死者是誰,死者被害的第一現場,並非這裏,而是在太行禁地的地道深處洞內。關於這一點,太行弟子杜長空還有段誌城、熊祿皆可作證。但他們也看到了,在那個所謂的第一現場,也同樣沒有打鬥痕跡。由此可見,凶手與被害者的關係非同一般,習武之人天性警覺高於常人,若隻是單單相互認識那麼簡單的話,恐怕也不夠存有將命門破綻直接賣給對方的莫大信任。”
羅公遠又起身,對目瞠口呆的群雄道:“再說說那個殺害範北鳴的凶手,他的武功雖可躋身江湖一流好手之列,但若較之他的輕功,那便相形見絀了。便是我追趕他,亦費了一些氣力,他拚命逃逸,就是為了掩蓋真實身份,但因這樣行為而暴露的輕身功夫,卻恰好出賣了他。這般驚世駭俗的輕功,天下唯有一個人……”
段誌城驚呼道:“獨孤……還?”
羅公遠吡牙一笑道:“答對!他亦是昔年參與律佛道宣與景教殷寒對決的一員。當年在場的人,多半已死,剩餘的,我試著數一下,便是獨孤還、範北鳴、宿春海、星華子和玄渡。當年你們的師父或是你們本人,派遣凶手夜間想襲擊殷寒,卻被寧娶風擊退。這五人裏的其中一人或數人,便下毒殺害了殷寒。二十年後的今日,他又用相同的方法害死了盈琛師太。他想掩蓋罪行,以寧娶風為幌,讓你們把矛頭全部指向他,而他棲身暗處,等待時機把你們一個一個全部殺掉。”
群雄皆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噤,宿青海啐道:“你別危言聳聽,信口雌黃!”
羅公遠不睬他,又道:“咱們再具體說說這下毒害人之法。此毒雖非尋常毒藥,不然亦不會瞬間將內力極強者致死,但也不是獨步天下,最多也不過是毒性極強的孔雀膽或者鶴頂紅。關鍵在於下毒手法的技巧性。我曾經主動要求在殷寒當年曾經住過的房中過夜,因為我知道,中土人士很講究生死輪回的,死者生前所住的房間,不論吉凶,都依風俗不再去動它分毫,隻欠打掃一番,便可恢複二十年前的原始樣貌,隻不過死者已然遠去。”他一招手,蘇怡然不顧一旁範韻橫眉豎眼的不滿神情,默默將一張小木桌遞到羅公遠麵前。
羅公遠笑道:“這便是在殷寒房中發現的小木桌,當年殷寒關節久有疾患,又偶感風寒,便被送回房中,還將飲食一並送入房間。盛晚飯的,便是這張小木桌了。”他又一伸手,二丈之外的另一飯桌桌腿吱吱作響,緩緩吸了過來。眾人親眼見識了這樣一手隔空取物的擒龍功,均是撟舌難下,魂不守舍。羅公遠輕鬆地舉著兩張木桌,將桌麵對準眾人平視的目光,不疾不徐問道:“諸位,你們仔細瞧瞧,這兩張桌子的表麵有何相同之處?”
星華子湊上前端詳少頃一捊長須,語氣很肯定地說道:“這木桌皆是北方紅木所造……”羅公遠一把推開,厭惡地說道:“大哥,相比你而言我跟牛說話更投機些,你還是去吃晚飯吧。”他又揚了揚桌子,眾人赫然發現兩張桌子的表麵,皆有一隻清晰的掌印,入木三分!隻不過兩隻掌印的輪廓又迥然不同,一個粗獷寬大,一個纖細修頎,是一男一女不同的掌印。
羅公遠道:“道宣大師曾給我們進過一個故事,說幾十年前的景佛決,殷寒姍姍來遲,程立雪掌門惱怒不已,猛擊下桌麵,將桌麵擊出一隻掌形印跡。而盈琛師太在四日之前,亦因羅某的言語而激怒,一掌擊在桌麵上。接下來又有相同的事情發生。這張被程立雪擊中的桌子,被刻意盛上酒飯,端到殷寒的房間,殷寒過於勞頓,亦未待就餐或是上床就寢,便趴上桌上熟睡過去。而盈琛師太亦是這般,由於過於激憤,伏在桌麵昏沉過去。然而奇怪的是,殷寒吃了幾口飯,次日便死掉,盈琛師太功力稍遜,半日便死,可盈琛師太並沒有吃飯!可見這並非飯食的原因。難道說是這木桌有神奇魔力,隻不過多一個掌印,而人隻要伏在上麵,就會被毒死?”
一道閃電劈空,裂過漫漫長夜,雷聲大嘩,眾豪傑在這展現人性的審判之光的映照下,麵無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