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是不是沒話可說了?”孩子王高舉起手,周遭的孩子又再度將棍棒舉了起來。這個時候的孟林隻感到萬念俱灰,他其實還有句“偉大的第一聖人譚信首當年也在鋼穀工作過,而且還因為揭發生化部有功得到提拔重用”,但這句話盡管是事實而且是最有力的論據,卻絕對不能說出來,所謂“最有力的論據”,必須出現在一個公平、公正的辯論環境下,如果本來就是在充滿血腥和暴虐的一邊倒環境中,那這句話說出來,他們一家當場被千刀萬剮,也是極有可能的,而且哪怕真是千刀萬剮,也消弭不了這些人被戳到痛處惱羞成怒的邪火。
他們作為一個普通的草民家庭,自然是恐懼到了極點,但他們同時又是為人父母,天底下的父母,就沒有誰能夠受得了孩子在眼前被傷害的折磨,於是兩人在那一瞬間也不再過多做出思考,豁出去了,一把抱起孩子就衝了出去。那些孩子哪能容忍這種直接“衝擊會場,強行劫走待審重犯”的逆天行為,故而都激怒了,狂吼著舉起棍棒砸過來。
也就在這時,孟妻淚水四濺,極其尖銳地慘叫一聲:“這些孩子的家長在哪兒?我知道你們都在這裏!你們繼續放任的話,誰動我的兒子,我就殺誰!”
正在看熱鬧的人群中果然有那些孩子的家長們,他們聽到這句,當然就不能等閑視之了,別給這個瘋婆娘真逼急了,真殺自己的孩子。於是一個男子衝出來,對著她喝道:“你好大的膽子!這是嚴肅公正的審判大會!我們的孩子代表的是譚信首他老人家的無上光輝的思想理念!譚信首他老人家要動一動你這孩子摸不得的老虎屁股,難道你還想要殺譚信首?”
“我去你媽了個逼!”孟妻急了眼,也不管不顧了,她陷入了絕望的最深淵,知道嘴巴再留什麼餘地,也絕不會得到這些中毒已深瘋子的憐憫,於是聲嘶力竭地狂叫道,“你少拿譚信首的大帽子壓我!譚信首有沒有說過這麼一句,說我兒子是鋼穀的間諜,我們一家都是鋼穀的間諜,我們窩藏過鋼穀兵?他說沒說過?”
“他……”該家長有些理屈詞窮,“他老人家的……”
“你別支支吾吾,你就明確告訴我,譚信首他老人家說沒說過這句?就問你他說沒說過這句?”
“你他媽還敢狡辯?”另一個家長也惱恨她如此咄咄逼人,搶過自己孩子手裏的棍棒,向她一指,“你兒子說綠園不是抗擊吸血鬼的主力,而是鋼穀,這還不是密謀造反的大罪?”
“我他媽就問你這一句,你回答呀?你回答呀?”她瘋了一樣狂喊著,孟林漸漸恢複了理智,見她這樣不給人台階下,又產生了恐懼感,上前想要拉開她,卻覺得一股大力將自己一屁股摔在地上,之後他詫異地望向妻子,就像剛剛認識的陌生人一般。
“好猖狂的態度,這還了得?不好好治治還真不行了?”幾個家長也都生氣了,那群孩子便衝在前麵,躍躍欲試,他們對於這個瘦幹幹的農村少婦還是完全有把握揍倒的。
可就在一個孩子的棍棒即將砸到孟妻的小腿肚時,孟妻驟然閃避開來,然後全力向那孩子猛然一推,其實就算是全力,一個每天從事重體力勞動、在公眾大食堂剛剛建立起十來天後才吃飽飯的婦女也沒多少力氣,然而就是這麼一推,那孩子忽然像被發射的炮彈,平著就疾速飛了出去,好在他撞在一個大人的胸懷裏,緊接著那大人的胸口一陣骨骼碎裂的聲響,然後再度撞到第二個大人的腿部,第二個大人的兩條腿當即喀喇喇折斷了,前所未有的劇痛使得他連慘叫一聲的力氣都還沒來得及發出,就倒在地上昏厥過去。盡管一個孩子兩個大人都還沒有死,可全都是重傷垂危,在外圍看熱鬧的人全都收起了幸災樂禍的笑容,驚恐萬狀地四下奔跑逃逸,可就沒有一個人想要去幫忙把傷者送往醫院。
孟林像是中了邪一樣看著妻子,整個腦子一片空白,就像是宇宙的腹部一般,無邊無垠。他實在沒料到妻子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這群熱衷於批判的孩子們多半頑劣狡黠且性情殘忍,陡然間看到這個場景還以為孟妻動了刀槍,這是本國法律完全禁止的,心想這一家分明是犯了罪居然還這麼猖獗,激起了心中更大的怒意,於是呼啦啦衝上來,棍棒如同雨點般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