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話 鋼鐵泰坦(1)(2 / 2)

他匆匆地翻箱倒櫃,翻出了大約兩千多塊錢,塞進口袋,又找了套還算幹淨的藍黑色麵包服穿上,掛起了一張寫著“暫停營業”的木牌,把書店的大門沉重地閉起。

煙州市區與清濟縣石冶鎮交界處是一大片濃鬱的森林,被稱為“石冶碑林”,不但因為這裏有專門槍決犯人的刑場,還因為森林旁是煙州第一公墓。這一帶近百年來充滿了各種各樣令人毛骨悚然的掌故,據說當年老祖宗的習慣是不立石碑,下葬之後在逝者墳墓上種樹,每一棵樹下都是一個長眠的靈魂,故而沿襲下不準砍伐樹木的好習慣,盡管初衷不是為了環保而是為了迷信。然而,就算不迷信的唯物主義者,隻要一踏進公墓的大門,也會感到陰風陣陣刺骨,聽到四麵八方的悲鳴痛哭,聲調多半都走了音,變得更像野獸,撕心裂肺慘絕人寰,心情也會跟著失落、迷茫,甚至劇痛、狂怒、心如死灰。

這隻是幾十群送葬親友中的一群,人並不多,看上去主要都是親戚,沒有幾個同事或者朋友。死者母親在火化室外哭暈了好幾次,臉部扭曲得有些可怖,而其父卻安詳地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麵色冰冷陰沉,一言不發,不時地嚼著牙,目光凝結在美麗清純的女兒遺像上。

“哪位是佟小多的親友?”門衛喊起來,十幾名親屬紛紛圍了上來。

“咳!鑒於……鑒於……那個,屍體損毀得太嚴重,集體鞠躬這一環節就免了,直接送去火化,你們十分鍾後去那邊領骨灰好嗎?”

“小多……!小多啊——!”那母親聽完又一下無力地倒在地上,由於沒有任何預兆,她的頭部撞到地板上,旋即淌下血來,眾人連忙上前扶起,可又不敢出言勸慰。

佟父雙眼僵直,麵色暗灰,仍舊一動不動,看上去像個沒有呼吸的蠟像。

這時,有人蹲下,對佟母說:“阿姨您好。我來拜祭一下佟多。”

佟多的哥哥佟立強忍著悲痛,起身問:“您是……?”

他仔細地打量著那人,相貌平平,個頭中等,穿著黑藍色的舊羽絨服,皮鞋和褲腿上全是泥點子。

“我叫南應龍,從雲口市來。”

佟立“噢”一聲,強顏笑道:“我能聽出你的口音。我們一家都是雲口人,自從多多在這裏有了好工作以後我們全家才都搬過來的……這麼說,你是她高中同學吧?”

“高中同學,也是大學同學。我們在煙州師範學院是同屆的校友,她是政法學院經濟法專業,我是機械的。念完書我就回雲口了。”

“你和她什麼關係?”驀然,一個憤怒的高大青年撥開親友,指著他厲聲質問。

佟立淡淡地說:“人家同學怎麼了?你喊什麼?這會兒倒這麼威風了?你當時幹什麼去了?”

那男的麵色有些緋紅,青筋繃緊,仍死死地望著南應龍,等待著他的回答。

南應龍瞄了他一眼:“我說了,我是她的同學。你是她的男朋友吧?”

那男的毫不客氣:“是丈夫!”

南應龍點點頭:“我知道,你叫阮世聰。你們是去年五月十五在煙州中贏國際酒寓結的婚。”

佟多的親友全都忍不住將目光聚焦,佟父也抬起頭,呆滯地問:“你是誰?你怎麼會知道的?小多從來沒有提起過你。”

“這個我不想說。我這次來不光是為了拜祭她,還想知道這些日子她發生了什麼事。”

佟立一怔:“你是警察?你的同誌已經來過了。”

佟母猛地瞪著他,歇斯底裏地吼道:“告訴你又能怎麼樣?你能讓她活過來?連警察也不管!沒天理了!我們家小多死得冤啊……”

佟立和阮世聰都麵色劇變,忙勸慰道:“媽,你可別亂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