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方鎮聯軍圖巢賊 諸葛爽澤州卻晉兵(1 / 2)

河東。晉陽。

“報,節帥!許帥田從異遣使,已在堂外!”

“報,節帥!汴帥朱全忠遣使,已在堂外!”

“報……”

“滾滾滾,一並報來便是,鬼叫些什麼!”節度使府中門大開,但見帥案下坐著個雄渾男子,吊眉吊睛吊須,乍望去便知是試比天高的性子。隻左眼似眇,罩了層青膜般無神。

其身後掛著雙旌雙節,繡龍畫虎,正是“軍事專殺,行則建節”的節度使儀仗。遠處六纛牙旗高聳,依稀可見上書:河東節度使李!

這便是摧鋒陷陣無出其右、自立雲中繼收長安的“飛虎子”、“李鴉兒”李克用!

“節帥,還,還有徐帥時溥、陳州刺史趙犨來使。”

揮退通傳的小校,李克用低垂著眼皮問道:“克寧啊,這幾家豪強聯袂而來,以你忖度所為何事?”

案下肅立的是他的四弟李克寧。

李克用有四個弟弟:克讓、克修、克恭、克寧。這其中克讓、克寧是親弟,克修、克恭是堂弟。四弟中,克讓勇悍無鑄,奈何早年出守潼關,黃巢起事時兵敗,為賊僧所害。克修和克寧,一個簡儉剛毅,一個仁義恭謹,最為李克用所愛。而克恭性矯恣縱,鮮被委以大任。

如今李克修剛占了潞州,和退保邢州的孟方立對峙。李克用已經上表朝廷請封為昭義節度使,此番怕是抽不出身回晉陽了。

“大兄心中早有定計,隻是不說罷了。”李克寧親昵揶揄著,“我便代為說了,且看我猜得對也不對。四月間,咱們收複長安,軍勢甚雄,朝廷和諸侯之師莫不畏懼,李儇小兒幸在蜀中不敢回了呢。”

“五哥慎言。怎的直呼陛下名諱。”李克用笑著製止,麵上卻無怒色。

“七月封了大哥官職,立馬就趕也似的哄咱們赴鎮。這下好了,黃巢拿下蔡州,且收了秦宗權的兵馬。那陳州刺史趙犨大戰百餘日,隻守得自個周全,現下還被困著。”李克寧“啪”地一拍腰刀,“這是擺明了的,四隻老賊雀頂不住,讓咱們收攤子來了。”

李克用冷笑一聲,“不見得是頂不住,除了趙犨,那三位怕也是不想頂了。亂世之中,除卻自家得利,誰願意真正亮了老底。”

李克寧恍然道,“大兄莫不也是因為這,急急赴的鎮?”

李克用微微頷首,“我沙陀一族本就兵馬不多。黃巢退出長安時,仍有十萬餘眾。朝廷給了我節製河東的名,這護衛社稷的實便先讓幾位急於立功的忠臣們嚐上一嚐。引四位節使信使入堂!”

從暗處閃出一英挺衛士,卻是左都押牙蓋寓。蓋寓略一施禮便轉身向外,旋而領入四名軍校。

“拜見李司空!”

“四位來河東,一路辛苦,且多歇息幾日。如今長安光複,巢賊已破,大唐中興可期啊。”李克用似笑非笑地看著四人。

“李司空,歇不得,歇不得啊!”

“如何我便歇不得?”

李克寧聽著大哥這般玩弄,忍俊不禁地背過身去。

“卑職陳州趙刺史麾下楊振興。巢賊困陳州幾三百餘日,掘塹五重,百道攻之。巢軍糧草不濟,竟架起百座‘舂磨砦’,將活人磨成肉糜而食啊。陳州周遭除了城內尚有活人,城外不論老少婦幼,幾近做了那賊軍的軍食!李司空,百姓盼王師,如大旱而望雲霓!歇不得,歇不得啊!”

“卑職汴帥麾下牙將辛全發。之前汴帥往援陳州而稍解其圍。然巢賊再破蔡州,氣焰又起。陳州中原要衝,萬萬不能陷於賊手!”

言罷四人齊齊拜倒:“巢、蔡合縱,凶鋒尚熾。請李司空驅兵同往,共力討賊!”

堂內靜得針落可聞。李克用的獨眼在四人臉上逐一盯過,直到四人汗如雨下,幾要跪倒,才輕笑道:“諸位當知,我李家起兵勤王不過三年,勢單力薄,兵微將寡。況且如今隆冬時日,不利用兵。”

楊振興聽得氣血翻滾:別的不論,從乾符三年你在雲州造反算起,連帶著你老子李國昌在蔚、朔一通折騰,都已經七年了。你那幾萬沙陀兵難道是三年前撒豆冒出來的?

“李司空,陳州不保,中原糜爛。介時,賊軍掠境,也是一番苦惱。不若此疾在腠理之時,諸帥猛藥袪屙,絕此大患。”楊振興話裏都帶了哭腔。再沒救兵,他家主子都快被黃巢打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