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驚醒,已是一身冷汗。夜風拔涼拔涼地,讓人又禁不住直打冷戰。連忙鑽入錦被裏,身子這才感覺到了一線暖意。
這已經是第幾個晚上了?
四個?還是五個?
我已有些記不清了。
那一幕,跳下誅仙台,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回放,成了我的夢魘。心裏清楚,雖然嘴上說得輕鬆,其實心頭的恨還是難以磨滅。
最後聽到的聲音,也讓我找到了他們的主人。
那話音冷硬的是魔王蒼桀,而另一個聲音我自然不會認不出來。那人正是淵亭。他們二人最後的對話,雖然讓我難明就裏,不過,蒼桀對淵亭的心思昭然若揭。
能讓淵亭不痛快,我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我順裏成章的留了下來。盡管以神仙的身份,在魔境其實是很受排斥的。魔族對於神仙的仇恨,也非一日之寒,可是,我莫明其妙的被尊稱為了魔族的聖女。頭銜雖然不是很重要,不過,從另一方麵,又顯示出了蒼桀對我的敬重。這樣的待遇還是讓人有些飄飄然的。
聖女的冊封大典很是聲勢浩大,冊封後,還要遊上三日的街。我實是不喜如此排場,便讓身邊侍奉的一名魔族小侍女頂包,將她幻出我的模樣,隻要不是特意去瞧,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外麵是歡天喜地,敲鑼打鼓。
我坐在臨街的一家酒館,靠著窗戶看著樓下的熱鬧人群,手裏拿著一枚魔界盛產的果子,咬上一口嘎嘣脆。
“你到好,成了看熱鬧的人。”
對麵的魔族太子吾辛,蒼顏白發,唇若塗丹。隨手撿起一顆花生,剝開,很瀟灑地丟進嘴裏,嚼了嚼,說道。
我聳了聳肩,不以為然。
“你瞧,那小姑娘雖然坐得正經,水汪汪的大眼眨呀眨得,看著跟個受驚的小鹿,完全一派純善天真的模樣,其實呀……”我憊懶地指著正坐在花輦,由十八人抬著,光是一個花輦就橫跨了整個街,那個小侍女此時正是我的模樣,數重紗縵後,依然清楚可見的身影,正襟危坐著,眨著一雙大眼,不時左右偷瞄上一眼,即驚慌又無助的模樣,還真是我見尤憐。
原來,我是這個模樣。
吾辛被我的話勾起興趣,身子往前傾了傾。他的臉,與我的臉隻有十公分距離。他道:“怎麼?”
我汗了汗,勉強笑了笑,身子往後一撤,靠上了一旁的窗戶,心虛道:“其實啊,心裏定是在偷著樂呢。”話說完,連我自己都禁不住地出了身雞皮疙瘩。
隻是一句簡單的話,沒想到吾辛居然如此感興趣。我還是不由得汗了汗。
吾辛眨了眨眼,一副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到真像個好奇寶寶,又有點呆萌的感覺。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吾辛自然是丈二金剛,哪裏能明白我在笑什麼?
他一雙大眼,眨呀眨。
我想起了天上的星星,還有那首媽媽總愛唱給我的歌:一閃一閃亮晶晶……吾辛的雙眸很漂亮,幽深幽深地,像極了那首歌。
與吾辛在小酒館又閑聊半日,臨晚上時,他差人給我拿來了兩套心法,說是我乃仙體,在魔界不宜久居,而這心法正可以幫助我適應魔界的氣息。
在魔界,本不宜仙體修煉,其實,我本性並不是勤學苦讀,刻苦學習的三好學生。將心法接過,我也僅是拿在手中隨便的掃了兩眼,便隨手扔到了一邊。
好像有十重心法吧……
我並不在意,而是轉身出了寢殿,一路往後殿而去。自從被魔王封了聖女,也算有了官銜,我自然按照慣例,被賞了座行宮。
穿過九曲環廊,一路是芙蕖芬芳,終於到了一間房門前。門前很冷清,我不喜有人來打擾。輕輕的推開門去,我便走了進去。
內室的正中,一張偌大冰床。將整間屋子都可以塞滿。
退去鞋襪輕輕的一躍,我便跳了上去。李惜年容顏如昔,安靜的沉睡著。我小心地挪到他的身邊躺下,望著屋頂上,費盡心機排布的心形夜明珠,輕輕地呢喃道:“惜年,我已經等不及了。”
身旁自然是意料中的長久沉默。
發了一會兒呆,我側過身去。他卷翹的睫毛,映入我的眼中。睫毛下,是淡淡的暗影,白皙的臉頰,如今,一片雪白。
伸手輕輕撫上,又生怕手的動作稍微重一些,就如那遇到陽光的冰消雪霽,讓我悔之不及。在與他的臉頰隻有零點零一公分的時候,我的手頓在了那裏。
再不敢往前,哪怕再貼近一點點。
蒼桀的話,又響起在耳邊。
“我用逆天回春之術,暫時將他封存。你也知道,他是以損耗自己魂魄之力的代價助你凝魂,就算他自己的魂魄,此時恐怕……”
話未說完,蒼桀長歎了一聲,揚長而去。獨留我一人,立在原地,久久不得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