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無所覺，盡力地釋放著滿心的怨氣。
瞬息間，充斥著寶塔的黑氣失了寶塔禁錮，往四周狂散而去。天空中烏雲驟聚，僅是一眨眼間，天地變色，飛沙走石，隱隱有淒厲鬼鳴從地底傳出。
李惜年衝了上來，將我從後一把抱住。
在高處，我可以瞧見正有無數黑點從地底湧出，慢慢地彙聚成流。那是被深鎖地底的怨魂，因為太多，所形成的。
不過，在我的眼中，與那妖治的蔓珠沙華一樣，紅豔豔。
“不要，兮兮！”
李惜年在我耳旁大聲叫著。震得我耳鼓生痛，可我卻充耳不聞，失笑道：“惜年，你逃吧，最好逃得遠遠的，別再讓吾辛找到。”
李惜年卻不顧這些，隻道：“停下，兮兮，停下，兮兮，求你了，停下吧！……”
他的身子在顫抖。
我苦笑。不是我不想停，隻是已經停不下來了。
法力終於涓滴無存，我的身子忽地像被抽幹了所有精力，軟了下去。李惜年將我擁進懷裏，輕輕地落向地麵，隻把我緊緊的擁在懷中。
我躺在沙土中，枕著他的手臂。若不是有他強力支撐，我隻怕已深埋進泥土中了。鬼王並不是好當的，一旦失了勢，勢必被反噬。再多待上一刻，怕是讓他瞧出端倪。
已有大膽地怨魂抓住了我的手腳噬咬。被生生的撕下一塊肉來，是何等疼痛，可是，這一切，隻有我一人瞧得見。
我還在笑，額心早已冒汗，幸好，汗已冷汗已浸透了全身，再多一些也不奇怪。心中還記掛著他，我還要勸他：“惜年，快逃……”
李惜年抿著唇，眸色深沉。
在他麵前，我遲早還是會消散了去，又何必讓他擔心？一把推開他，我摔在泥沙中，吃了滿嘴地沙子，合著口中未流盡的鮮血，吞咽了下去。
“李惜年，你走，你走啊！”
我已失了耐性。激起全身最後的力氣，我大聲嗬去。
卻換來李惜年的沉默，他的眸色更加深沉。
將我望著，他道：“我不會讓你如此死去！”
將我扶起，我還要掙紮。他是救不活我的，這些年也沒算白混，魑魅之所以不存於世，實是，犯了天道，命格早定，終是不得善終的。
我隻希望別累了他。
他不容我拒絕，念力一起，我頓被定住。我雖又急又怒，卻是再動不得半分。他將我扶正，盤膝坐好，便在大敵之前，重圍險境中為我凝魂。
我唾罵著，“放開我……李惜年……放開我”
“再不放開我……我會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
始不知，這是我與他說地最後一句話。若是早知，我絕不會如此說話，定要好好待他……然而，何來早知道？
漸漸地，我的聲音變成了嚶嚶低泣。
仿佛幾個滄海桑田，終於傳來李惜年的聲音：“恨我，也算記住我了。”他說完，低低地笑了起來，沒笑兩聲，又禁不住低咳起來。
我僵著身子，輕聲喚道：“惜年，惜年，讓我看看你，讓我看看你……”
咳聲止息，仿佛所有的聲音也跟著一同沉寂了下來。許久，再沒傳來屬於他的任何聲響。
覷見有衣服下擺到了跟前，隨即，我抬頭望去。魔族太子吾辛好整以暇地蹲下身子，伸手在下巴上劃拉了幾下，嘖嘖道：“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呢！”
“你想怎樣？”我盯著他道。
“怎樣呢？”吾辛笑了笑，又伸手在下巴上劃拉兩下，眸中閃過一道精光，興味盎然地道，“你叫兮兮……”
我盯著他，沒回應。
他挽起一縷銀發，在手中把玩，嗤地一笑：“姑娘，大概你對自己名喚兮兮也是深信不疑的吧。”
我的眸中染上疑色。但是，這魔族太子誰知道他打得什麼盤算，我撇過臉，不再看他。他也不惱，嘿然一笑，忽地伸手往我肩膀上猛然拍來。
勁風襲麵，我隻閉了閉眼。
心也跟著一涼。
若是李惜年安然無恙，定不會由著我在魔族太子手下受傷，然而，當吾辛掌力襲體，我應勢滾落地上，也未等來李惜年一絲一毫的動靜。
心中大痛，未及多想，我吐出一大口鮮血，便連滾帶爬地往不遠處的李惜年身旁爬去。李惜年臉色如灰，身上浸滿血跡，仿佛在血缸中泡過一般，此刻卻是安靜地歪倒在地。
難怪，他隻敢從背後將我抱住。
“惜年！——”一把摟在懷中，他的身上還有著生命剛逝的餘溫，我隻能大聲叫著他的名字。
不斷地叫，不斷的叫，盡管再沒任何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