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師尊依然不動,表情仿佛亙古不變的古井,並未顯露一絲一毫的漣漪。
李惜年卻是不置一詞地冷叱一聲,轉而走向一旁,就在棗樹邊捋起袖子蹲下了身去。就在棗樹旁邊,我正好可以看到。好奇之下,我轉到他蹲身前麵。隻瞧他正用他那從未沾過人世辛勞的白淨手指,一點點的伸入土壤裏麵,摳起一塊塊,一捧捧的泥土在挖坑。
他做得極是認真,臉上堪至還帶著一種神聖聖潔的光輝。
他是在做什麼,不用問,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
那師尊轉頭望來,眼眸閃了閃似有異光,可卻讓人難以捕捉,若非是我一直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任何細微的動作,當真就要被錯過了。
然而,那究竟意味著什麼,我卻是不懂的。
他們似乎不急著動手,便那般冷漠的看著李惜年吃力的挖著。
過了半晌,一個小土坑已然成形,李惜年拍了拍手站起了身。我看到他手上的泥土已是被血染成了紅色,然而,李惜年卻如未覺,將泥土拍得差不多了,便又蹲身在一旁,繼續挖了起來。
兩個坑,一雙人。
他這是要為我陪葬,為自己準備的墳墓。
有風徐來,撩撥著他散落額頭的幾屢發絲,神色還是那樣的平靜從容,堪至漠然的為自己準備著死地。我不忍再看,轉到了棗樹後,心口就算沒有撕扯同樣痛得讓人無法呼吸。
我揪著心口的鏈子,狠命的往外扯著,劇痛傳來,滿目是殘陽西照,遠處隱在雲霧中的青城山送來暮鍾聲聲,飛鳥盤旋著鑽入林中,這天,這地,空寂寥闊,寫盡人世悲涼。不知是這痛,還是這希望絕然的晚夕寂寞,讓我淚流滿麵。
寂靜中,隻有挖土聲一下下地敲在我的耳邊,流入我的心口,那痛便會深上一分。
我急迫的想要聽到一些聲音來打破這讓人難以接受的沉悶!
就在那沉寂快把我給逼瘋之時,一些人聲傳了來。
“子莫師弟。”
“子莫師弟好啊。”
“子莫師弟真是好樣的,此次若非你來示警,差點就釀成大禍了,你可瞧見那時天昏地暗,厲鬼雲集的淒厲模樣?別說,這妖還當真是個厲害角色。”
“可不,若非子莫師弟,這妖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呢!”
聽到他們的言語,我驀然一僵,他們說得再明顯不過,饒是我再不經世事,也完全明白此間之事究竟為何了!此人且不說,早有交情,就是前幾天那日所言,還曆曆在目,卻不想,一轉眼,又做出如此行徑,實是讓人想不通,看不透!
且讓我瞧瞧他此時,是如何誌得意滿的嘴臉!
然而,方轉過身來,就瞧見李惜年霍然轉身,本來平靜無波,無悲無喜的一雙清澈眸子,此刻竟是化做了一柄刀,一把劍,怨毒的向走入眾仙派弟子中的吳子莫望著。
他一眼望去,眾仙派弟子驀地警覺,紛紛手按寶劍,正欲拔出,又被他們的師尊一聲喝住。吳子莫瞧見李惜年,也是一驚,眼神閃爍地急道:“師尊,此子與那妖孽實是蛇鼠一窩,雖是凡人卻早已繼了那魑魅妖孽的秉性,此子還是讓弟子除了吧!”
說著,吳子莫霍地拔出背後之劍,就欲上前動手。
他們的師尊眉峰一擰,斥喝道:“子莫,你退下。”
“可是,師尊……”吳子莫還是不死心。
“怎麼?你要違抗師尊?”
“弟子不敢。”吳子莫咬著牙,不情不願地退了下去。
他們的師尊,此時,卻是神情一緩,向李惜年道:“你有話要說?看在你將死的份上,我且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