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與一眾人周旋,我眼角餘光處,正瞧見李惜年小小的身子滾至牆角,幸好那裏堆著喂牲畜的草料,李惜年一頭紮了進去。
我衝著那國字臉,恨聲道:“你就不覺得臉紅,欺負一個孩子!”
那國字臉卻是一臉不以為然。
有了草料鋪陣,多少減了些衝撞,李惜年沒過一會就爬了起來。隻是他頭上插滿草梗,身上更是泥灰處處,髒亂不堪,本來白皙明朗的小臉上也東一塊西一塊,成了一隻小花貓。
看來這一下,當真摔得不輕。戰團中,我一直注意著李惜年的一舉一動。小家夥吭哧吭哧的爬起後,低看打量了自己一眼,隨即不滿地蹙了蹙眉。就見他,一絲不苟的輕拍衣裳,嘴裏念念有詞,再仔細聽去,卻是道:“兮兮,不喜歡我髒兮兮的。唉,這麼髒……”
那國字臉臉色黑如豬肝也似,望向李惜年的一雙銅鈴眼,竟是透出一絲怨毒。仿佛,已視他為此生仇寇。
此時,隻見一人退出戰團,跑到那國字臉跟前,一臉諂媚地笑道:“十七師兄別生氣,別生氣,為那種小角色生氣實是不值,您老人家也是瞧他是個孩子,這才心慈手軟,手下留情。嗬嗬,十七師兄心胸寬大,實是讓一眾師弟佩服佩服!”說著,那人諂笑著豎起了大拇指。
彼時,李惜年腰背挺得筆直,冷笑道:“我沒事便是你們心慈寬宏,你怎麼不說,他本欲下重手,奈何學藝不精,事情給辦砸了呢?”他的聲音本不大,然而,竟仿佛透著一股魔力,聲聲敲響在每個人的心頭。
本來正與我糾結的眾人,頓時動作凝住,齊刷刷地望向那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小少年李惜年。
有幾人,那眼神中還隱隱透出一股讚賞。
我卻隻有擔憂。
氣氛僵住,頃刻間落葉可聞。
每個人都不敢枉動,仿佛這是暴風雨的前湊。他們望一眼李惜年,那眼神中有激賞,有解氣,還有憐惜,再望一眼他們的十七師兄國字臉,就變成了畏懼。
看來此時,沒人敢杵了那人的黴頭。
沉悶的氣氛,令人難以呼吸。
正於此時,那國字臉,眸色轉沉,一聲冷哼道:“不知死活。”
眾仙派弟子頓時再次齊刷刷的望向李惜年,那眼神,已是如看死物!
李惜年尤不自知已然死到臨著,竟當真不知死活的衝他露齒一笑,堪是挑釁。
國字臉卻是一聲叱笑。
眼瞧著那國字臉就欲再出手重傷李惜年。李惜年一副弱質少年,哪還經得起再下重手的折騰。正當此時,我驀然騰空而去,就欲奔至李惜年身旁相護。然而,早有仙派弟子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在我有所動作之時,那人出手也迅如閃電。
我一心著急李惜年,哪有設防?身子還沒離地騰起,背後就受到重重一擊。我整個人,一時之間,就如那折了線的紙鳶倏地跌落地麵。
那一擊,讓我渾身如遭雷電,在地上抽搐不休,可我隻把李惜年緊緊盯著,雙手無力得向前抓去。然而,無論如何掙紮,寸步不得移的我,哪還抓得住什麼東西。
隻瞧,一道勁力從國字臉手中催出,頓時一道旋風在他身前兩步處漸漸成形。那旋風越旋越快,越聚越大,也僅是一息之間,竟是隱隱傳來雷電轟鳴,風馳電掣之聲。
就算那一擊,國字臉已壓抑了性子,李惜年若當真生生受了,恐怕不死也得脫去半條命!我是又急又懼,掙紮得越發厲害,不知何時,嘴角溢出的鮮血已是汩汩往外冒,可我隻心係李惜年的安危,哪顧得了那許多。使出全部法力,就算燃燒生命也在所不惜!
也許是這決心,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這一折騰之下,當真被我掙脫了束縛。而同時,一道如鬼魅的幻影,幽幽然從地下冒出頭來,接著一隻,兩隻,三隻,四隻……僅是刹那之間,那鬼魂的數量,已是數也數不清。
我不知,這異相是從何而來。
然而,那些幽鬼竟是讓我有種如使臂指的錯覺。
可這時,我也想不了那麼多。攜著雷霆之勢,我從地上騰空而起。驀地讓我發現,我的身法竟是迅如電掣,快如驚鴻,如魅似幻。原來,不知不覺中,已被我衝破瓶頸,修煉又進了一階。我本是魑魅,自有招天下冤魂之能。換一種說法,說我是鬼王也無不可。
轉眼間,我已明白一切。
而也是眨眼的功夫,我發現,方還晴朗和暢的青雲小鎮,轉眼竟換了另一副陰森恐怖的模樣,這裏竟如那陰司鬼域,處處鬼哭狼嚎,妖魔亂舞,如墜煉獄!
我感知到這還遠遠不止,無數個冤魂,還在鑽出地麵,附近的山林沼澤,凡有不散的陰魂全聚了來。
想來,這青城仙派下的第一門戶,居然有朝一日冤魂雲集,愁風慘淡,淒厲似那鬼都,也是千年難得一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