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著鮮豔欲滴的大紅嫁衣,鳳冠霞帔,眼前芳草濃,秋風卻凜冽地嘶吼,像在跳一支無序的舞,浪濤的聲音在慷慨激烈地伴奏,時已至秋,心已入寒冬。
腳踝挪了挪,似乎在下意識的抗爭著奔騰的江水,風愈加嘶嘯,狂暴地掀開我的紅蓋頭,肆意地親吻著的臉龐,冷冽,直接從脖子鑽到麻木的心中,“得得得,得得得,”隱約一群馬蹄聲由遠而近,我深吸一口氣絕望地閉上了眼,縱身一躍,狂浪張爪隨即撲麵,凜冽瞬間襲來,貪婪得吞噬著…。既然都如此急切地想帶走我的一切,那麼好吧…許能如了你們的意……
一年以前。
我叫玉搖,正逢二八年華,溫潤如玉,輕袖搖搖,家父起名的初衷是如此,我也盼望著某年某日某一天真的值當得起如玉輕袖這四個字,可往往意不如人,我本應夠得上姿色平平,圓形臉,桃核眼,鼻子不高不低,卻惟獨雙頰上生滿了一點一點不深不淺褐色的麻子,卻不是尋常的淡淡色斑,據說是從娘胎裏出生帶來便有的,雖不至醜陋嚇人,卻對容貌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你想,那滿天星長在天上是好看,可是長在了臉上便適得其反了,幼年時喝了各路神醫的草藥也均未見效,父親怕我喝多了於身體有損,便在我十歲的時候停止了這漫漫的求醫路,是以即便我的父親是這京城中赫赫顯名萬貫家財的首富,他的財富宛若人們口中嘖嘖稱讚的一件仙履奇衣,薄如翼,輕如蟬,織若雲,而我也不過算得上那件閃閃衣裳上的一粒微塵,可忽視,可拂去。
“小姐,小姐,”凝神中似乎聽到雪莓的聲音,“小姐,你可又在這兒發呆呢?老爺喊你過去說話呢!”雪莓是我的丫鬟,隻差我一歲芳華,性子跌跌撞撞,直來直往,我倒也是習慣了,隻一貫把她當妹妹照應著,小時候在一起玩石頭,掏鳥蛋,擠在同一個秋千上蕩秋千,卻也打心眼裏歡樂。她是我與爹爹從集市上買來的丫頭,如今的雪莓已長成小荷初露,亭亭玉立,若不是她著這青色簡裙,梳這丫鬟髻,到了市集上人們指不定會認為他才是夏家大小姐,而我,就像是所謂的桃生露井上,李樹生桃旁。
這城中百姓誰會想象到這城中首富的女兒竟是這般平平若水的姿色?銅鏡中的臉,似乎如長了刺的雞蛋,就連這精細打造,繁花裹邊兒的銅鏡都比這盤布瑕疵的臉蛋且美麗動人一些,即便它隻一件小小物件兒。若不是家中富可敵國,人們會覺著這可真真是一種悲哀。
但我夏玉搖卻不是顧影自憐的人,抬腳往門外衝去,“小姐,小姐!你且換雙履呀!衣裙也得換換!若是有客人來瞧見了可怎麼辦!等等呀。”我全然不顧了,既是長這樣,再怎麼打扮也不過如此,並且隻是去見爹爹,又不是去見什麼同齡公子哥兒!又有何要緊的呢!
心想著,裙裾已撫過屋外大片的杜鵑花,到了金色堂皇的府邸大堂中,爹爹啜飲著茶,一旁的仆人輕輕地給爹爹搖著扇,一見著我,爹爹便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盈盈的道:“都是個大姑娘家了,雖說還待字閨中,但總得打扮打扮,拾掇拾掇,才更加端莊秀氣些不是。”
“爹爹,那你把金釵啊玉鐲啊,翡翠等等寶貝兒都盡數拿出來呀!”
“嗬嗬,你這孩子,爹爹不知道叫人給你打了多少金銀首飾啦,都沒有瞧見你佩帶!不過爹上次蘇員外給我送了個夜明珠,我已吩咐匠人給你打好啦!”說罷,便道:“雪黴,你去我的屋裏拿來給搖兒瞧瞧!”雪黴應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