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奕後背筆挺,神色嚴峻。他就這麼四平八穩,小心謹慎站在桌前,全身散發著一股蓄勢待發的動感。
倏地,他動了。
隻見他那修長筆直的左手向前快速送了一下,隻可惜,才送出去一分,手僵硬的停了下來。
“還……不行。”北奕沉重的斂了斂眉,高大的身子小心地往前探了探。
無數的白煙伴著‘咕嚕咕嚕’的翻滾聲從眼前冒著甜膩香氣的陶瓷小罐中散發,北奕側著頭和那熱氣較勁,腦門兒一低再低,直到辨別出罐底糖膠的情況,皺了皺眉,歎息般道:“這糖還沒熬透。”
送上去的手又收回了一絲。心裏也不由暗腹道:這花生酥著實難做。不光聞著甜得鼾人, 就連這做起來都窮講究的很。這麻煩的勁兒都要比那趕製利劍都要磨人。
這花生酥竟然有這般難做?
北奕在心裏打鼓,不無陰暗的想:莫不是那製糖的小廝在騙自己?不然怎麼會如此的麻煩?
隻是抱怨歸抱怨,那雙眼時時都盯著罐子底部糖膠的變化。
無數的細糖在小爐的火力下漸融,化成線絲綢綢的糖水。糖水越來越稠,化出的糖也越來越柔。北奕現在要做的就是等糖剛化光的那一刻,把手裏的花生全部放入其中,並在那一瞬間將罐子快速帶離火爐放到一邊的冷水中冷卻下來。讓糖水因為溫差而化出一層糖衣包裹住這濃厚的花生。
這招是製花生酥的掌櫃告訴他的小訣竅。
隻是這決竅到了北奕這成了不小的麻煩。先不說要等糖化光的瞬間放入花生,便是放入花生後的事就讓他頭疼到不行。這花生倒入後必須緊跟著拿筷子充分攪拌,而在攪拌的同時還得把這罐子放到冷水中快速冷卻。這一熱一冷激出來的糖膠才夠勁道,夠味!
隻不過……
從北奕身後那堆裂開的陶瓷小罐以及那些散著黑色衝鼻味的黑色糖膠就明白之前這裏發生過怎樣的悲劇。
罐子中的糖絲絲股股的開始彙成柔柔的糖膠……
北奕在心裏倒喊著數。
全身肌肉緊崩地隻等著最後一粒糖完全融化後,把手裏已經捏出了汗水的花生酥全部放入其中。
就在這緊張關口……
隻聽‘砰’的一聲。
門被粗魯推開!
“你在做什麼?!”琅琊氣勢衝衝走入房內。
琅琊氣勢慎人,北奕更是嚴肅。
回頭對著她喊上一聲:“先別說話!”便急急回頭端起花生粒放到糖膠中,手忙腳亂把筷子放入其中攪拌。
北奕自亂陣腳的動作裏可以看出他完全沒有做過之類的事。
更何況攪拌和端起陶瓷小罐要一起進行。
北奕進行的又急又快,帶著繭子的手直接就握了上去。
隻聽‘哧’一聲。琅琊隻覺得自己在絲絲縷縷的花生酥甜味中,聞到了一股肉香。
北奕整張臉疼得通紅,手裏的罐子卻仍是穩穩落在了冰水中。
‘哢……哢……哢嚓’
繼肉香後,罐子因極熱與極冷的收縮發出了脆弱呻吟。
不必再接著看下去,琅琊就可以猜到罐子要碎了。
也就是說,罐子裏的糖馬上就會被冰水侵蝕,很快就會和北奕身後無數罐子中的其中一個,變成一堆沒有用處的甜糖水和濕花生。
“別,別碎了!”聽著這熟悉的哢哢聲,北奕眼皮子就一陣兒發緊,手又不長記性的直直握了上去,把那罐子半成品的花生酥快速拿了起來放到一邊。
琅琊不是傻子,北奕現在在做什麼,她再熟悉不過,雖然過程怪異了些,但最終的結果還是為了做成花生酥。
他做這樣的事是為了誰,她多少可以猜得出來。隻是……是誰告訴他自己對花生酥的執念?
他這麼賣力究竟為了什麼?
他們相識不過爾爾,這麼簡短的時間內他怎會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
琅琊胡思亂想著,北奕也在緊張兮兮盯著他的花生酥瞧。
直到半晌後確定表麵已經結起了一層糖衣,這才雙肩一垮,全身的肌肉都放鬆下來。
這一放鬆,北奕才感覺肌肉絲絲麻麻的有點犯酸微脹。
隨手抹一把額上嚇出的汗。“琅琊。”北奕回著看她。“你來嚐嚐,這個味道對嗎?”
啊?噢。
琅琊緩過神,看著北奕隔著一層帕子捧著的陶瓷罐子,伸出指尖在已經成形的糖衣上輕輕一劃,放入唇間。
北奕緊巴巴看著她。迫切的想知道味道怎麼樣?
但轉眼地,卻又覺得自己這樣的姿態有些太過於奉承。
深吸一口氣,北奕把小罐子故作不在乎的放到一邊,為自己倒一杯茶水,裝作不經意般的問道:“那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