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顏丟下手頭的衣服就往外跑,一路上許多幸存的人家也打開了門。每個人都和姝顏一樣,朝著同一個方向跑去。被圍困許久的饑餓的南陽百姓,這時候,仿佛從囚籠中被釋放出來的獸類一般,爭先恐後地朝著城門的方向奔去。不出多時,街上已人群遍布,那如死城一般的南陽街道,又重新開始熱鬧起來。
原來,原來仍然有這麼多人還活著。姝顏心中一熱,跟著人潮向城門湧去。不知道是誰大著嗓門在人群中喊了一句:“朝廷的援軍來了,城門就要開了!大家都不要害怕,盡管抄家夥出去和藍巾賊一戰,把他們趕出咱們南陽啊!”
街上有男有女,因為大部分青壯年都被征去守城門了,反而是老弱婦孺居多。然而震耳欲聾的回應卻也是從這些人口中發出來的,伴隨著城外喧天的戰鼓,群情激昂。姝顏也大著聲附和了一嗓子。
身邊驀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幽幽地說了一句:“南陽城到底還是得救了。”姝顏隻當他是尋常百姓,看也沒看一眼就回道:“那是自然,我就知道鐵騎候會帶著援軍回來。”誰知又有人說:“援軍雖到,但鐵騎候是不會回來了。”姝顏詫異地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這一眼便看到了呂邑和宋青誠。他們倆也混在人群中,就站在離自己不到一寸的距離開外。
姝顏鄙夷地望著這兩個人,沉聲道:“都到這時候了,你們還說這種話,真是好沒意思。”
呂邑臉上全是漠然的神色,看著姝顏,忽然冷聲一笑:“蕭影玄早在去淮陽城的路上就中了我們的埋伏,你不知道吧?”
姝顏啐道:“少信口雌黃,妖言惑眾了。你們怎麼知道他要去淮陽城,又怎麼知道他中了埋伏?”
呂邑嘴角微微上揚,從懷中拿出一束玉色的流蘇裝飾,陰惻惻地對姝顏嘿嘿一笑:“你看這是什麼?”
姝顏怎麼會不認得,那是蕭斯人頭冠上的流蘇發飾,一向鑲嵌在他束發的緞帶上,從未取下來過。編織那流蘇用的線是一種很難得的攢銀夜光冰絲線,在尋常百姓家極是少見,如今竟然出現在呂邑的手中。
姝顏看到呂邑手上拿的那束流蘇,隻覺得心神不寧,強自鎮定地反問他:“一串流蘇能說明什麼?現在外麵戰鼓雷動,大隊人馬兵臨城下,證明蕭大哥已經把梁國公那邊的援軍借來了。”
未曾想,呂邑聽罷哈哈大笑,揶揄道:“蕭大哥……你和蕭影玄的關係果然不尋常啊。”
姝顏從不覺得,自己稱呼蕭影玄為“蕭大哥”是一件好笑的事。可那呂邑卻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可笑的事情一般,笑得連眼淚都掉出來了,不能自已。
好不容易笑夠了,他又立即換上了一副陰冷的神情,一字一頓說:“這援軍並非是他蕭影玄親自借到的,而是他臨死之前放飛了信鴿,給梁國公傳了口信,淮陽城才出兵來救。隻可惜,這飛鴿傳書不隻是他一個人會用,你看--”呂邑掂了掂手中的那束流蘇,微笑道,“正巧,我也收到了飛鴿傳來的書信,告知我們蕭影玄的死訊。還附贈了一條他生前戴過的流蘇,權當是留作個念想。”
姝顏不可置信地盯著呂邑,她之前從未感到這個人居然這麼可憎。他在笑,他嘴唇開合,他在說什麼?他怎麼知道這麼多,他為何要告訴自己這些,明明是藍巾軍攻城失敗了,他作為藍巾軍的下屬,為什麼那麼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