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輔之清醒了,隻是他失去了言語的能力,醒來之後,見到張儀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濕潤了,也許是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在清醒的時候見到他吧,可最終眼淚還是沒有流出來。他醒來之後,便想要離開,當然最後沒成功,林子和張儀廢了好大一番力氣,才用白癸拿給他們的繩子綁住了他。小銀子和白癸回來的時候,便看到張儀一臉難過地坐在丼邊,他甚至沒有抬頭看向兩人,隻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他不願意見我。”
“我自幼在求學之道上極有天賦,所有人都以為,我會參加科考,然後高中,走上仕途,成為一名像他一樣為民請命的好官。可沒人料到,我會棄考,走上經商這條路。所有人都知道我放棄了科考,選擇了經商,卻不知道,那年科考,我其實也是報了名的,不過是最後沒有去罷了。我母親為此差點兒氣病,整整三個月不願見我,而他,明明也是生氣的,卻是跟我說,‘儀兒,你想做什麼,便去做吧’。後來我開始按照自己計劃的路走,中途幾次遇到問題,發了瘋一樣地四處托關係,求人幫忙,他沒有幫我,卻總跟我說,‘既然選擇了,就要堅持’。最後我成了漢城首富,可家中仆人依舊,擺設依舊,我以為他其實還是生氣我走了這條路,他卻隻是笑著說,他隻是習慣了,隻是念舊。在書香門第,官宦世家,生意人總歸是要被瞧不起的,我走上這條路後,許多昔日好友都不願再跟我過多聯絡,為此他大概也沒少被同僚譏諷吧,可他一句都沒曾跟我說過。年幼時我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做錯了事被父親教訓,便總是小心謹慎,可等到我真做錯事了,以為自己該受罰了,他卻是裝作不知道一般,直到我以為事情過去了,他才會慢悠悠地問我知不知道錯在哪兒,讓我去寫一篇策論,事情便算是揭過去了。都說嚴父慈母,可他在我這兒,從來都是知心好友,是慈愛父親,哪裏就嚴過了?”
“別人家的孩子從小就粘母親,怕父親,可我從小就喜歡粘著他,直到現在,遇到問題了,也會忍不住去跟他商量商量。父親每次見我,總是麵帶笑容,吩咐管家備酒,與我一邊喝一邊聊。可如今,他卻不願意見我。我知道,他是害怕自己又失去理智了,會不小心傷到我。他一醒來就要離開,也隻是不希望自己傷害到任何人,小銀子,白公子,我知道你們都是能人,你們一定可以治好他的,是嗎?”說到這裏,他才抬起頭,用一種期許的眼光看著小銀子二人。
對上張儀眼神的那一刻,小銀子想,她大概能夠明白他的感受,張輔之是一位好父親,就像老頭子一樣。想起用早膳時與小鬼兩人說過的話,她的心變得更加的沉重,“是,我們一定能治好他的。”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失去至親的感受,所以,她也一定不會讓這位曾經幫助過她的人,來體會這種痛苦。
白癸大概也明白小銀子會這麼說的理由,不想看著兩人再這樣繼續感傷下去,便說道:“進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