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辰搖搖頭:“沒有,隻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什麼事?”沈眠來了興趣,追問道。華辰有點後悔起了這個話題,他頓了頓,半真半假的說:“我以前的愛人也很喜歡畫畫,看到這些畫就想起他了。”“愛人?”沈眠好奇道:“是你的前任妻子嗎?”“……算是吧。”華辰避重就輕。“她現在在哪裏?”“他死了。”“……怎麼會?”華辰才五十多歲,他的妻子最多也隻有五十歲,怎麼就死了?“因為癌症,癌症在二十多年前是不治之症,他得了癌症,死了,我沒能留住他。”沈眠聽著他語氣裏的失落,心裏有些酸楚,他小心翼翼的問:“你還想她?”“二十多年了,再濃烈的感情也淡了,說什麼想不想的……太虛了,再想他也回不來了,不是嗎。”沈眠輕哼了一聲,轉過頭假裝看畫。過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問:“那她呢?她愛你嗎?”“應該愛的。”華辰嘴角揚起一絲淺笑:“不愛的話就不會待在我身邊了。”沈眠心往下一沉,有種說不出的吃味,不是因為那個人,而是華辰說起那個人時語氣裏止不住的寵溺。都死了二十多年的人了,還這麼懷念,當初那個人是有多好啊!兩人在辦公室裏待了半天,直到太陽下山才回家。隨著下班的人流走出華氏企業的大廈,沈眠扭頭看著開車的開車,乘公交的乘公交,騎小綿羊的騎小綿羊離開的職員,感歎似的說:“原來這就是上班族的生活啊。”華辰看著他在夕陽下被鍍上一層淺金色的臉龐,心神有些恍惚,他問:“你羨慕?”沈眠搖頭:“一點也不,相反的,一想到我以後要被困在這樣一座鋼筋水泥鑄成的牢籠裏我就害怕,我還是適合自由自在。”說著他扭頭,對上華辰的眼睛:“當然,自由自在的同時要是有你在就更好了。”華辰的心猛地一跳,不受控製的狂亂起來。老天爺,明明二十多年過去了,沈眠這樣的長相雖然在大多數人裏還算出挑,但已經不算主流的那種俊美,這一生戎馬征戰商場,他見過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俊男美女,為什麼還會對他有如此強烈的心動感?他這輩子,果然栽在沈眠身上了。回到華宅時天已經快黑透了,兩人一邊說笑一邊進了門,在看到坐在餐桌旁邊守著滿桌子的美味佳肴,那架勢顯然是在等他們回來一起吃飯的華黎瀟時,兩人都是一愣。華黎瀟本來低著頭麵無表情,聽見兩人進門的動靜,他立刻抬起頭,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是囁嚅了半晌,他隻是悶悶的說:“回來了,吃飯吧,菜都快涼了。”沈眠:“……”華辰:“……”兩人洗了手坐在華黎瀟對麵,氣氛有些怪異。頭頂的燈光明晃晃的,襯得滿桌子精心準備的飯菜格外誘人,沒人說話,也沒人動筷子。許久,華黎瀟打破了沉默:“別誤會,我隻是想跟你道個歉。”這話是對沈眠說的。沈眠和華辰對視了一眼,前者滿是疑惑,後者則一臉意味深長。華黎瀟說話的時候沒敢抬頭看沈眠的眼睛,他低著頭,像背稿子一樣木著聲音說:“以後……我們好好相處吧,我再也不為難你了。”沈眠嘴角抽搐了一下,覺得自己要是再不給點回應,這個大少爺又要發飆了,他連忙說:“好。”華黎瀟這才鬆了一口氣,拿起筷子吃飯。眼看著華黎瀟把桌上的菜全都試了一筷子,沈眠才敢拿起筷子吃飯。以他對華黎瀟的了解,他的性格會突然大變,要麼是真心感到後悔愧疚,想要補償他,要麼是在醞釀更大的陰謀,相比前者,他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點。沈眠正滿腦子疑問,想著等會兒吃完飯要不要把華辰拉到書房跟他好好分析一下華黎瀟今天這些莫名其妙舉動背後的深意,對麵的華黎瀟卻突然伸了筷子到他碗裏,顫顫巍巍的放下一塊秋葵。沈眠手一哆嗦,碗差點掉到桌上。他立刻抬頭,驚疑不定的看著對麵滿臉強忍的尷尬的華黎瀟,眼神清清楚楚的在向他發出質問:你這是在幹嘛?華黎瀟連忙解釋道:“你剛才夾了三次這個菜,我看你挺喜歡的,就……”沈眠:“……”他眼珠子詭異的轉來轉去,脊梁骨上出了一層汗。這是要大事不妙的節奏?不過看著華黎瀟一臉比他更尷尬的表情,他又覺得有點好笑。這時華辰咳嗽了一聲打破尷尬,提醒道:“瀟瀟,你別嚇著你哥,道歉這種事可以慢慢來,昨天把他推到水裏,今天給他夾菜,換我我也不習慣。”他這是在提醒華黎瀟,不要把示好做的太刻意了。華黎瀟立刻了然,點點頭,低頭大口扒飯。在詭異的氣氛裏吃完飯,華黎瀟放下筷子就上樓了,沈眠則直接拉著華辰上書房,把門反鎖起來,一臉凝重的看著他:“華黎瀟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覺得這麼奇怪?”華辰失笑:“他是真的悔過了才會想要對你好,但是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在討好他,很少看到他討好別人,所以才會做的這麼不自然,你多諒解他一下,別讓他太尷尬了。”“不是……”沈眠辯解道:“我是覺得他做的這一切都太奇怪了,要是換了你,你會這麼快釋懷嗎?還是說你那天晚上對他說了什麼他才會這麼快對我放下敵意?”華辰臉色一僵,心虛的別開視線:“沒有,我隻是教訓了他一頓,他估計是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別把他想得那麼壞,瀟瀟從小就是個知錯能改的孩子。”沈眠不滿道:“在我眼裏他可不是,從我出現在這個家裏他就一直對我惡意滿滿,現在一夜之間態度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說什麼我都不相信他是真心想要跟我好好相處……我還得防著他才行,不然下一次被他捅刀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事兒華辰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該找個什麼樣的借口說服沈眠,他很清楚如果沒辦法給沈眠一個理由,他短時間內是無法接受華黎瀟對他的態度改變,估計倆人還有一段時間需要磨合……也隻能讓他們慢慢磨合了。他現在在糾結的一件事是,到底該把沈眠送走,還是該把華黎瀟送走。他個人更傾向於把華黎瀟送走,他在國外待過幾年,在那邊生活遊刃有餘,而且他也不是完全把他丟在國外不管了,至少人身安全是可以保證的,而且他要是想要在那邊發展自己的事業,他也可以盡最大的努力幫他,沈眠就不一樣了,他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把他扔到那個地方去,那就和他千辛萬苦把他複活,想讓他安安樂樂的過一輩子的意願相悖。但是就這麼把華黎瀟送走,這對他來說未免不公平。就如他所說的,在沈眠出現前,他一直都以為自己是華家唯一的繼承人,所有的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有著最輝煌的人生,可是沈眠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他什麼都沒做錯,憑什麼要被這樣對待?想來想去,華辰頭疼不已。這兩個人,他誰都不想傷害,卻又無法兩個都一起保全。如果讓兩人都留在國內,那他們是親父子的事情遲早有一天會曝光,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種事發生。次日早上,沈眠早起鍛煉。這是他最近練成的新習慣,隻要早起跑上十多分鍾,不僅吃早餐胃口會變好,接下來的一整天精神狀態都會很飽滿。但是今天和往常不同,他剛在院子裏跑了半圈,華黎瀟出現了。他顯然做好了準備,也穿了一身運動服,明明他人高腿長兩步頂沈眠三步,但他就是不跑快,跟在沈眠身後,和他保持著七八米的距離,沈眠快,他也跟著快,沈眠慢,他也放慢速度……這讓沈眠有種被危險物盯上的感覺。跑了一圈,沈眠基本能確定華黎瀟是在跟著他跑,為了避免上次落水的事再次發生,他故意在一處能隨時叫到傭人的地方停了下來,皺眉看著華黎瀟:“你跟著我做什麼?”華黎瀟頓了頓,說:“聽說你上次在這裏跑步摔了一跤,我不放心,過來看看。”沈眠:“……”這叫什麼破理由?他之前鍛煉的時候確實摔了一次,但隻是磕破了點皮,一沒骨折二沒大出血,他有什麼好放心不下的?而且,就算要擔心,也輪不到他來擔心好嗎!沈眠臉色詭異的變來變去,其實他很想拿出氣勢大聲質問華黎瀟到底想幹嘛,但是那些話在嘴邊轉了幾圈,到底還是沒說出來,他轉身繼續跑。反正隻要華黎瀟不來招惹他,他是絕對不會主動跟他撕破臉皮的,畢竟他們之間鬧得太難看,最難過的還是華辰,而這一切都不是他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