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隔著五六米的距離對視了許久,華辰開口了:“你知錯了嗎?”華黎瀟抿著唇不說話。華辰往前走了幾步,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你差點害死沈眠。”一提到沈眠的名字,華黎瀟的腦神經像被人拽了一下似的,他眯起眼睛,戾氣十足的看著華辰。“他搶走本來屬於我的東西,他是一個入侵者,麵對一個入侵者,我不應該捍衛自己的權利嗎?”華辰沉默了一會兒說:“對你來說,誰都可以是入侵者,唯獨他不是,你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給的,沒有他就沒有你,對他,你該心存感激。”華黎瀟冷笑:“為了讓我接受他的存在,您還真是什麼瞎話都能編得出來,但是,我不相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華辰歎了口氣:“我不會打你,你自己在這裏好好反省一下,什麼時候知道錯了,去跟沈眠認個錯,我就還你自由。”華黎瀟冷眼看著他:“看來您是打算把我關到死了。”華黎瀟是華辰一手帶大的,他知道他的性格有多倔強,現在他說出這樣的話,就證明他是真的打算這麼做,如果不想兩敗俱傷,他必須要做點什麼。比如,說出真相。華辰沉默了足足十多分鍾,才緩慢的開口:“瀟瀟,你說沈眠不是我的兒子,其實你才不是我的兒子。”華黎瀟一頓,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他不敢置信的看著華辰:“什麼?”“本來我想把這個秘密帶到棺材裏的,但是你今天的做法太讓我心寒了,如果沈眠真的出事,那我也活不下去了。”華黎瀟心髒在劇烈跳動,他語無倫次的看著華辰:“你說什麼?這兩件事有什麼關聯?你跟沈眠……他才是你的親生兒子?我是抱養的?”華辰嘴唇囁嚅了一下,搖搖頭:“不是,我這一生除了一次沒有孩子的形式婚姻外,沒有任何子嗣,你和他都跟我沒有血緣關係。”華黎瀟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他個子比華辰還高,直勾勾的看著他的時候頗有威懾力,他暴躁的說:“那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啊!”華辰頓了頓,說:“你的親生父親,是沈眠。”時間好像一下子靜止了。整個酒窖裏安靜得隻剩下倆人的呼吸和心跳聲,華黎瀟死死的盯著華辰,好一會兒才哈哈大笑起來:“你編故事也要編個像樣點的,拿這種胡話忽悠誰啊!沈眠是我親生父親?你怎麼不幹脆說我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天生無父無母?”華辰靜靜的看著陷入狂暴狀態裏的華黎瀟,不解釋也不製止,那表情就好像大人在看著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華黎瀟語無倫次了半晌,見華辰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心裏的恐懼越來越深,他突然衝上來,抓住華辰的肩膀惡狠狠的問:“告訴我,你在騙我!”肩膀上傳來劇烈的疼痛證明華黎瀟此時有多狂躁,華辰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慢條斯理的掰開華黎瀟的手指,淡淡的說:“我說的是事實,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帶你們去做DNA鑒定。”華黎瀟呼吸好像一下子被哽住了,他腳步踉蹌著往後退了好幾步,背抵在冰冷的牆上,好一會兒他才啞著嗓子問:“這到底怎麼回事?”一個比自己大了三四歲的人是他的父親,這簡直滑天下之大稽!華辰看著他,緩緩說:“你這段時間一直在調查和沈眠有關的事,這件事我知道,包括他的住院記錄和車禍信息,現在我很後悔當初沒有把偽造信息弄好,讓你查到漏洞,導致現在沈眠也跟著懷疑自己的身世,在我告訴你真相之前,你要答應我一件事,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能告訴沈眠。”華黎瀟沉默著,沒有答應也沒有反駁。華辰隻當他默認了,繼續說下去:“沈眠如今的樣子看起來是25歲,其實他真正的出生日期是在1992年,也就是說,他今年46歲了,二十一年前,我們是戀人,但是他得了在當時是不治之症的胃癌,我用盡所有辦法都沒能挽留住他,他死了,我抱著在世人眼中不切實際的幻想,把他的遺體冰封起來,希望未來有一天科學能發達到把他重新救活,後來的二十多年時間裏,我投入大量資金研究複活,終於在幾個月前成功,所以有了現在的沈眠……但是手術期間出了一點問題,因為不可抗力的原因,他失去以前所以的記憶。”華黎瀟的瞳孔一直呈現微縮狀態,這件事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帶給他的衝擊力不亞於知道自己其實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這些年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賺了那麼多錢都到哪裏去了嗎,這就是原因,至於你,我知道失去沈眠,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有後代,我抱著最後一點私心,取了沈眠的種子,人工受孕後有了你,所以,你真正的父親是沈眠,不是我。”華黎瀟急促的喘了兩口氣,身體一滑,跌坐在地上。華辰繼續說著刺激他腦神經的話:“沈眠複活後,我一度後悔當初把你帶到世上的做法,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你的存在,所以我選擇把你送走,哪知道你不肯走……瀟瀟,原諒我,我前半生一直活得稀裏糊塗,直到遇到沈眠,他是我活著唯一的動力,如果沒有要把他喚醒的動力支撐著我,我早就死了,別怪我自私,我這輩子隻有這麼點念想,你成全我吧。”華黎瀟瞳孔沒有焦距的看著他,嘴唇囁嚅著,卻半天說不出話。“我已經老了,身體越來越差,能活到什麼時候還是個未知數,但是沈眠不一樣,他還年輕,他有大好的前途,我欠他一個人生,現在不能自私的把他留在身邊打斷他的未來,所以我打算把家裏的東西都留給他,讓他走,兒子,瀟瀟,你能成全爸爸,幫爸爸這個忙嗎?”華黎瀟還是不說話。華辰第一次這麼低聲下氣的跟他說話:“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證明什麼,我隻是不希望你再為難沈眠,這件事如果有錯,那全都是我的錯,他不知道你的存在,更不可能重視你,他還這麼年輕,如果讓他知道你的存在,他這一輩子都會很尷尬,所以,求你了,瀟瀟,放過沈眠,你走吧,出國,離開這裏,越遠越好,我會安排好你在國外的一切,你可以繼續上學,可以自主創業,你這麼聰明,哪裏都是你發展自我的天地,不一定要在國內啊……但是沈眠不一樣,他羽翼未豐,現在走出國門隻有讓人欺負的份,就當是為了爸爸,你走吧……”華黎瀟緩緩抬起頭,眼眶裏蓄滿了淚水:“爸爸?哪一個爸爸?”華辰被噎了一下,不說話了。華黎瀟捂著臉,小聲抽泣起來。這件事裏,沈眠固然無辜,但他華黎瀟何罪之有?攤上這麼一個可以稱之為荒謬的身世,現在還要為隻大了自己五歲的父親讓出位置,他的人生簡直可以稱之為笑話!華辰沒有在酒窖呆多久就回去了,他剛走,保鏢就在他的吩咐下進去把華黎瀟帶走,送出了華宅。沈眠因為注射了針水的原因,一覺睡到天亮,連夢都沒做。第二天,沈眠醒來的時候,感覺喉嚨痛到說不出話。洗漱過後,傭人端了湯藥過來,他喝下後才感覺緩和了許多,但說話還是很沙啞。下樓吃早餐時,沈眠見坐在對麵的華辰精神一蹶不振的樣子,淡淡的問:“怎麼了?”他知道華辰昨天晚上去跟華黎瀟談話了,看他這副樣子,談話結果應該不怎麼樣。華辰回過神,伸手拿了沈眠跟前的吐司麵包,給他抹起了黃油,一邊抹一邊說:“沒事。”“華黎瀟呢?”華辰一頓,說:“走了。”“去哪兒了?”“不知道。”“不知道?”“嗯。”見華辰不太想說這件事的樣子,沈眠有點生氣了:“他還沒跟我道歉呢,怎麼能讓他就這麼走了?”華辰苦笑了一下:“沈眠,對不起,他說到底是我兒子,我不能把事情做得太難看。”“我沒有要你把事情做得很難看,我隻想要一句道歉!”沈眠對於這件事意外的很堅持。華辰沉默了一會兒,堅決的搖搖頭:“他走了,沒辦法向你道歉,如果你要道歉,我代替他……”“我不要你代替來的道歉,這樣沒意義。”沈眠放下湯匙,冷著臉說:“這次不讓他長長記性,下次他指不定怎麼坑害我。”“不會的。”華辰說。沈眠皺眉:“什麼?”“我說,不會的。”華辰重複了一遍:“他會不會回來還是個未知數,就算回來,他也不會再對你動手了。”“你就這麼有把握?”“嗯。”華辰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沈眠不好繼續無理取鬧,吃完早餐,他提出想出去走一走。華辰自然無條件的答應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