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過雨,雖然快天黑的時候雨停了,但是空氣中還彌漫著水汽。周武邁著大步,從樹林裏走了出來。他穿著一件破爛的麻布衣裳,手裏握著一根木棍。
因為剛剛下過雨,身上一片潮濕,時已深秋,涼意入骨,但周武此時卻無暇顧及這些,他現在隻想著營地的情況。“不知道陽哥兒病好些沒有……”周武臉上,露出了著急的神色。
四天前,他們和其他戍卒趕路來到這個叫大澤鄉的地方,剛巧碰上大雨。陽哥兒雖然從小就和他一起耕田,身子骨並不弱,但是年輕,趕了好幾百裏路,又淋了大雨,一下子就病倒了。他們是被征召的戍卒,隊伍裏當然沒有醫匠,想去求千長卻連千長的麵也見不到!這讓周武急的團團轉。周武也不懂醫術,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他隻能把陽哥兒放在帳篷裏,往陽哥兒嘴裏滴水,把沾濕的麻布敷在陽哥兒滾燙的額頭上。
周武這次去樹林就是想去河裏捉條魚,煮點魚湯給陽哥兒補補。不過這幾天一直下大雨,河裏水太大,他沒有捉到魚。
心裏想著陽哥兒,周武走的越發急切了。
剛剛才停了雨,地上還是泥濘不堪。走了一會,前麵出現了一條土道,走過土道,上了小山坡就是他們隊伍紮營的地方了。
山坡上,密密麻麻的紮著許多灰黑色破舊帳篷。離這些帳篷遠一點的地方有一顆大樹,底下紮著一個大帳篷,那是屬於兩個帶隊千長的地方。
秋雨灑落,雨越下越大。周武緊了緊衣服,趕緊鑽進了自己的帳篷。
在帳篷中心,一個下麵墊上了茅草的草席上,躺著一個青年。
這青年十八九歲,容貌清秀,劍眉幽黑,隻是臉色蒼白,嘴唇幹裂,雙目緊閉像是昏迷了一般。
周武看著臉色蒼白的少年,臉上露出一絲焦急,喃喃自語道:“陽哥兒,你可一定要撐住,你可是答應過我,要帶我去鹹陽吃好吃的。還有,你要是死了,我妹妹怎麼辦呐,蘭兒從小就喜歡你,她一定會哭死的……”
此時,青年已經醒了過來,耳聽著這些事情,心緒波動,不想睜開眼睛。
這具身體已經被來自兩千多年後的靈魂占據,原來的主人已經煙消雲散。
無數的記憶碎片蜂擁而來,從孩提時代開始,飛快的呈現在他的腦海:他名叫景陽,是原來楚國的貴族。隻是小時候秦軍攻破郢都,家族被秦軍毀滅,他被仆人帶著逃亡壽春,後來壽春又被攻破,楚國滅亡。他被繼續帶著往北逃,直到在一個小村莊安穩了下來,慢慢和周武一家交好,景陽和周武也成了好兄弟。幾年後,仆人被征徭役修皇陵再也沒有回來,景陽也就由周武一家照顧…………直到最後被征召漁陽戍邊,卻被大雨困在泗水郡大澤鄉的記憶閃出來!
草席上的身體猛的一抖。
“陽哥兒,你醒了?”動靜雖然小,但是一直觀察著的周武卻發現了,他忙湊過去問道。
“嗯,小武”青年虛弱的應道,又沉入了昏迷當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青年終於醒了過來,他終於清醒了,雜亂的記憶已經歸檔。
看了看周圍,漆黑一片,應該是深夜,也不知道周武睡著沒有。突然,一陣隱約奇怪的聲音傳來“大楚興,陳勝王……”,周武隨著聲音坐起,問道“什麼聲音?”。“大楚興,陳勝王。”景陽(從此稱景陽)嗤笑一聲。
周武卻是大吃一驚,他雖然一直生長在小村莊,也知道楚國已經滅亡十幾年了,陳勝雖然是他們幾百戍卒的屯長,但是離“王”差的不知多遠。周武按下心裏的驚訝,關切的問道:“陽哥兒,你的病好了?”
景陽心裏一暖:“小武,我的病好了,你安心歇息吧。”說罷,躺回了草席。
周武不在言語,不一會響起了鼾聲。
景陽卻久久不能入睡,曆史上第一次農民大起義正在眼前醞釀,他心潮翻湧,躊躇滿誌,渴望做些什麼,改變這秦末的曆史……
不過由於大病初愈,身體虛弱,他還是在種種思緒中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