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浩目眥欲裂,他壓製住自己體內想要噴發的火山,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輕柔一些:"卡卡乖,我是紀初浩,是你喜歡的紀初浩啊。卡卡,我們把刀放下好不好?"
蘇半夏被單鬱助蒙住的眼睛忽然流下了眼淚,從他的指縫間滑出,冰涼的液體浸潤了他的手掌,同時也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單鬱助手指一僵,她哭得無聲無息,可正是因為這樣才更讓人心痛。
她輕輕拿下了單鬱助蒙在她眼睛上的手,努力地想要看清這一切。她想要看看命運還想要奪取什麼,想要知道她還能失去什麼。
"別過來!"洛卡卡嘶吼道,她的聲音因為吼叫而變得喑啞,帶著沙沙聲,"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紀初浩一步一步地往她的方向挪過去,每一次隻能一小步,他的動作不敢太明顯,怕刺激到她。"卡卡,別怕,紀初浩來保護你了。什麼事都沒有,我在這裏,什麼事都會過去的。"
洛卡卡空洞的眼睛逐漸將視線聚焦到紀初浩的臉上,手上的匕首卻仍然不肯放下,她自言自語道:"紀……初浩,紀初浩……"
紀初浩連忙應道:"是,是我。卡卡什麼都不要想,把匕首扔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回家……"洛卡卡眼中的戒備一點點地卸下,手頹然地放到了一邊,身子一歪,差點昏過去。紀初浩連忙穩住她,緊緊地護她在懷。他可以感覺到,她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她渾身冰冷,仿佛置身於冰窖當中。
紀初浩的心大痛,他用力咬緊牙關,幾乎要把牙齒咬碎,這才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這一幕像毒藥一樣進入他的血液,遍布全身,讓他痛不欲生。他隻覺得他的世界一片黑暗,他的卡卡,竟然又被人欺負了!那些渾蛋,他要把他們生吞活剝!
"卡卡不要怕,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回家睡個覺就什麼事都沒有了,紀初浩陪卡卡回家。"紀初浩的聲音已經有了無法掩飾的哽咽,他將卡卡緊緊地抱在懷裏,卻仍然沒有辦法讓她不顫抖。那種來自身體自發的戰栗,是心裏最深的恐懼。
蘇半夏捂住嘴,慢慢地蹲下了身,她的雙手還沾著黎亞修的鮮血。她一直守候在手術室外,根本忘記了去洗手間,接到單鬱助的電話以後便狂奔過來。她的卡卡,她用自己的身體換來的卡卡,她用盡全力想要保護的卡卡,現在變成了這副模樣……
老天,你還想開多大的玩笑,還想要拿走什麼?為什麼要讓她親眼看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地死去?每一次都撕心裂肺……
單鬱助俯下身,擁住她,眼睛酸澀,卻拚命不想要眼淚流下來。深邃的眼眸在看見蘇半夏手上的血跡之後,變得焦急起來:"半夏,你怎麼了?手上的血是哪兒來的?"
蘇半夏變得有些呆滯,咖啡色的眼眸裏滿是淚水,一滴滴砸在地麵上,她的聲音空洞,沒有任何的感情:"黎亞修死了,被筱亦殺了……在機場,就在我的麵前……"這一生,她都無法忘記這樣的畫麵,她的丈夫在她眼前被殺,而她除了哭泣,無能為力,眼睜睜地看著他在自己麵前閉上眼睛。
單鬱助一下子震驚了,仿佛被雷擊中,全身不能動彈。他無法相信,昨天還好好和他說話的人,突然就死了,而且是被筱亦殺死的。半夏要怎麼在一天之內,承受生命中兩個重要的人同時出事的痛楚?
他將頭輕輕貼在她的額頭上,輕聲道:"半夏,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他的聲音那麼輕柔,仿佛是在哄一個小孩子,他的懷抱那麼溫暖,蘇半夏真的想就此睡過去,再也不要醒。她太累了,累得快要沒有力氣呼吸。
會過去……要怎麼樣過去?在被林家掃地出門的那一刻,她告訴自己,什麼都會過去的;在乞討的那一刻,她告訴自己,什麼都會過去;在被人打到快要斷氣的那一刻,她告訴自己,什麼都會過去;在被孫正平欺淩的時候,她還是告訴自己,什麼都會過去!那麼到現在,麵對這樣的撕心裂肺,她要怎麼樣騙自己說什麼都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