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韻紈答應了司空墨的賭約,她卻並不相信司空墨會賭贏,就算贏了又怎麼樣?她已經是個無藥可救之人,再無一絲生機。司空墨還是太不了解她,她做了決定的事情,很少有人可以改變的。
季韻紈起身,簡單洗漱了一下,素手輕輕挽起頭發,她的頭發軟軟長長的,現在扮作男子,也省得她麻煩了,她一向就不喜歡女兒家的那些繁雜的頭飾,繁重的衣服,實在是不方便行動。
今天司空墨應該是不會來煩我了吧。
其實季韻紈內心仍然有一絲絲的期待,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期待,她將它理解為是對生活美好的妄想。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曾多麼幸福,被那麼多人關心著,照顧著,更是有沈憐瑤的珍貴的友誼。她不知道,也不明白。在這一點上,她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現在會淪落到這樣的境地,完完全全是她的自甘墮落,和內心一直以來的陰暗麵的展現。
身為神女,她必須時刻完美,禮節要會,笑容要溫婉,必須穿著聖潔的白色衣物,頭發也要精致,最好還可以化一點淡妝,以達到親民的效果,但又不可以過頭,否則會和普通人一樣。一定要時刻做好自己,還要善良寬容,一舉一動都將是天界仙子們的典範,妃子的行走模範,就算天帝沒有娶妻,她也是未來的人選。
這些重重的枷鎖,將季韻紈變得不知道自己處在何方,很長的一段時間不明白自己是誰,下了凡間,她終於可以做好自己,不再做那個完美的神女,可以自由自在的。
越是體會到自己的本真,她越是害怕。
因為她潛藏的陰暗麵也在一點點逼近,這些是身為神女的她不應該擁有的。
冷酷,殘忍,自私,怨恨,虛偽……
她害怕了,於是幹脆放棄了。拒絕麵對那個自己,於是幹脆不做神女了。她以一貫的姿態,選擇了逃避。
季韻紈推開門,迎麵而來的就是司空墨的笑臉。
司空墨一向很少笑的,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而且還笑得這麼燦爛。
季韻紈被嚇到了,雖然說司空墨笑起來不難看吧,還有點好看,但是衝擊實在太大了,季韻紈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準備反手將門關上。
“好了好了,說正經的,不是來嚇你的。”司空墨正色道,接著語氣有點委屈,“你那麼怕我?還是我長得嚇人?”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低聲下氣了?以前你還不對我使喚來使喚去的……”季韻紈剛說一半,提起以前的事情,她一滯,然後倔強地別過頭去,司空墨知道,她也很想回到以前,不過她認為,再也回不去了。
真是傻丫頭。
就算現在變得怎樣冷若冰霜,拒人於千裏之外,內心還是在渴慕著一絲絲的溫暖和慰藉,希望它們可以幫助她支撐自己的信念。
“你不會忘記莫宿尋的,是吧?之前他提起的婚禮,硬生生拖到了現在,因為你一直沒有回來,他也一直不肯舉行。現在我有了你的消息,加上族裏的壓力,他的婚禮就在今天,要你去參加。”司空墨一口氣把來龍去脈說完,實在不像他,他一向喜歡言簡意賅,這次說的卻有些囉嗦。
季韻紈看著他,搖搖頭:“他和琉晨能幸福就好了,他們的婚禮,我就不參加了,你去吧,幫我帶一句祝福就好了。我還有事要忙,吟風樓也不是那麼閑的……”
“你在逃避什麼?你怕見到昔日的好友,心下一軟就和我回去了?還是怕他失望?”
果然還是那個司空墨,說話一針見血,毫不留情。
季韻紈卻不會被激到了,微微一笑:“你看,我現在落魄的樣子,真的適合見到他?你可是天帝,為了我到處奔波,你又不是喜歡我,也不是我的親人,我們僅僅隻是認識吧,你憑什麼管我這麼多呢,天庭已經恨死我了吧?你也變得感情用事了,以前你不是把天庭利益淩駕於一切之上的嗎?怎麼了?你也變了嗎?我還真是一個禍害。我何德何能啊。”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自己的貶低,她已經完完全全與自己的負麵同化,還將以前那個正麵的自己,鎖在了心底的最黑暗的地方,希望她永不見天日,就讓現在的她自顧自墮落下去。
“誰說我不喜歡你?”司空墨低沉著嗓子說出來,那個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你不知道你救贖了我多少次,我從來對你態度惡劣,因為這樣才可以做到保護你。天帝的寵愛,必將讓你高於一切,也承受更多的閑言碎語與傷害。你不知道我該有多喜歡你,我一直都不敢說,而且不能說。”
季韻紈一愣,她一直都對司空墨懷著朦朦朧朧的情感,會不自覺地依賴他,對他使小性子,在所有人麵前的偽裝,在他麵前總是煙消雲散,她很眷戀他,也一直相信,不論她多生氣,多難過,逃到天邊,他也會排除萬難找到自己,也許最後是一頓痛罵,可是她也覺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