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說,這晚後,我的人生徹底改變。
我那好事的奶奶把這件事告訴了她妹妹,她妹妹又告訴了她家人。
在那還很落後的80年代中期,鄉村民風本來就迷信。隻要有一點風吹草動,人們就紛紛奔走相告,煞有介事的宣傳渲染,唯恐全世界不亂一樣,由其是鬼怪事跡。
我這打鬼成了神話般傳遍我不知道的角落。
我爸爸要把我關在家裏。原因是我一去學校,所有學生都避開我不上課了,老師見了我也是站得遠遠的看著我,我幼小的心靈真的很傷殘。
由其是,我家附近總有三三兩兩等著我出去,遠遠瞅我兩眼的人。
我是眾人避而遠之又好奇、又害怕的對象,就像一個怪胎魔鬼。
媽媽說,普通人都怕鬼,要是跟我在一起,怕鬼纏。我當時不懂,隻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我孤獨的整天隻能看自己的影子。
當然爸爸媽媽一如既往的愛我,隻是他們臉上常常相對無言,盡是心酸和無奈。
我不懂得向大家要求什麼或者索取什麼,我隻要媽媽開心點,不離開我就夠了。
直到有一天,一個陌生人在我家附近出現。
那個人起先在我家附近的田攏地徘徊了好一陣子,後來又在我家屋子邊瞄來瞄去,不敢上門。
我和奶奶在地坪前紮豬草,奶奶看得都心煩了,就走過去把這人拉進了我家大門。
他是一個40幾出頭、短小幹瘦、臉上無光、像是多日沒睡,沒有神采的男人。
他耷拉著腦袋,走路也是有氣無力,還不敢看人。
最主要是,我那時看人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東西會包圍著正常的人。應該說,你們看人就是人,我看人是有層光波罩住的。有的人光波很大,罩在身外一大圈,甚至可以走進一個人;而有的人很小,縮在身子周圍,就比如那眼前的男人。
起先他看到我,眼裏盡是疑惑,一陣子後又是好像十分欣喜一樣,跑過來想拉我的手。
我媽媽在旁邊大喝一聲,他才停住,不好意思的坐到奶奶遞過來的木椅上。
我奶奶給他倒了碗水,他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樣,一口氣狂喝幹,眼睛一直不離開我。
喝完抹了下嘴巴、喘了口氣,又看著我奶奶和媽媽說道:“老人家,求求你們了,救救我堂客(湖南方言:老婆的意思)。”
我奶奶接過空碗又給他倒了碗水,他又一飲而盡,繼續臉帶急促,緊張兮兮的說道:
“我堂客最近莫名其妙,家裏鬧鬼了,聽說你們家這孩子能打鬼,我特意跑來,請你們幫幫我。”
他這時臉又帶哭腔似的,眼裏還有淚光:“我堂客,哎!我都羞死了。”
說完竟真的“嗚嗚嗚“哭起來了。
一大老爺們在我家哭,我媽媽肯定覺得難看,本來我家就在風口浪尖上。媽媽去把門關了,仔細的問他道:“大哥,你能說清楚點嗎?”
那男人抬起一行鼻涕一行淚光的臉,揶揄道:
“實話不怕講,家醜不可外傳,我這也是沒有辦法。我那堂客,最近半個月晚上行為反常得很,一到夜晚9點就脫得一絲不掛跑上床,還不讓我跟她睡,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但是一到半夜,那房間裏就傳來奇怪的聲音。”他像臉紅了一樣側過頭去,擤了把鼻涕擦我家凳子下,又擦了擦鼻子說道:
“我們兩公婆從沒吵過半句;也從沒分房睡過一天。現在到好,便宜了那惡鬼。”
我媽媽遞了張衛生紙給他,說道:“有鬼,你們怎麼不請道士,到我家來幹什麼?”
那男人感激的看了眼媽媽,又語帶無奈的說道:“請了,道士和尚都上過門了,沒有用,哎。”
我看了看媽媽,媽媽也看了看我,我不曉得說什麼。
媽媽歎了口氣說道:“我們不是不想幫你,隻是你看,我家細妹子才幾歲,她又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能幫你什麼忙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