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安已經精疲力盡,眼下隻想好好的泡個熱水澡休息一番,孟玉兮卻好像故意與她過不去似的,完全無視了她長跪在地顫顫發抖的身子,她嘴角含笑,目光盯著綾安滿頭是汗蒼白的臉,仿佛在審問一般:“你確定,真的清掃完畢了麼?”
綾安心下恨極了這個刻薄刁鑽的老姑姑,暗暗將她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然而人在屋簷下,焉能不低頭,她的臉上依舊波瀾不驚,畢恭畢敬到麵部僵硬。
氣氛正僵持著,察覺到身後的茅房門被打開,一個小內監從裏麵跑了出來,綾安大吃一驚,不知他什麼時候進去的?她竟渾然不覺?孟玉兮十分滿意的看著她這副驚恐呆滯的表情,笑笑說:“綾安,今日便辛苦你了,不打掃幹淨,可用不了晚膳!”
說完她惋惜似的搖搖頭,裙裾一擺,轉身走了。
綾安血氣不斷翻湧,氣的額頭上的青筋暴起,眼淚也逼近了眼眶,打了三轉兒,又被她硬生生的咽回去,她真後悔剛進宮時因性子執拗高傲得罪了這個悍婦孟玉兮。
“孟玉兮,容嬤嬤的前世,你怎麼不去死!!”
烏雲漸漸聚攏在一起,在蒙上一層黑紗般的天空中翻滾著,遊蕩著,悶雷陰沉沉的發出一陣陣壓抑的響聲,鹹陽雍城迎來了第一場入秋的雨。
雨毫不吝惜的下著,豆大的雨點順著碧瓦飛甍急速落下,砸在青石板上的聲音清脆悅耳,綾安很無奈暫時的被困在了茅房裏。
她在等待孟玉兮派內監將她帶回宮苑,可是無邊無際的直道裏空曠無人,綾安自嘲的一笑,她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宮女,更何況不受孟玉兮待見,孟玉兮必定是非常希望她能夠死在這裏。
慢慢的,悶雷變成了震耳欲聾,狂妄奔放的嘶鳴,尖銳刺目的閃電狠狠的將一朵烏雲撕裂,雨勢越來越大,已有不少坑坑窪窪的地方積成了淺淺的水潭,晶亮璀璨,借著僅有的日光看去,竟似一麵麵鏡子。
天色暗沉的如同罩上了一層厚重的帷幕,直道兩旁的碩大的芭蕉樹葉一顫一顫的直不起頭,綾安此時已經是饑餓難耐,半分力氣都沒有,額上布滿了虛汗,她明白,再這樣下去,她遲早都要昏死在茅房裏無人問津,孟玉兮越是厭惡她,她越是不甘心隧了她的心願,她還要留著一條命,好好的和她周旋下去。
綾安將外袍褪下蒙在頭上,望著外麵密密麻麻的雨點如同千絲萬縷的銀線,織成一幅晶瑩剔透的雨簾,她深吸一口氣,拔腿狂奔。
傍晚,雨勢漸小,烏雲漂浮著隱匿到天空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漫然在天際的橙紅,綾安蜷縮在一個長廊下,睡著了。
她是被雨後的涼風凍醒的。
眼前的景象輾轉朦朧模糊,身上的衣物盡數濕透,額前的一綹劉海兒還在不住的向下滴水,略微有些寒氣侵體,綾安咬牙動了動身子,猛然發現一柄泛著幽幽寒光的寶劍慢條斯理一層一層的挑開她的衣襟,而執著這柄長劍的,是一隻修長白皙的手。
她的目光緩緩上移,最終落在一張清冷如玉,俊秀冷豔的麵容上。
長廊的光線昏暗,使得他整個人有些如在天際的不真實,他一襲華貴的錦袍玉帶,天邊的斜陽豔麗如血,為他整個人鍍上淡淡的光暈,愈發顯得他的五官恍如刀刻似的深邃,綾安怔了怔,她早就聽聞古代有潘安宋玉這樣的美男子,卻想不到這個錦衣少年俊美的出乎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