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開飛不再推辭。我讓他在家裏等著,與林雪茹到外邊買了東西回來。林雪茹又炒倆菜。喊楊開飛過來吃飯。
我倆邊喝邊聊,楊開飛不大愛說話,但也說不上內向。
楊開飛今年三十九歲,在不遠的一家玩具廠上班,是普工,工資三千來塊錢,比我做保安強。他老婆比他大兩歲,打工的時候認識的。現在老家一家小超市上班,帶著兩個孩子上學。因為和主管吵架被炒掉了,就過來看看。
我有點兒奇怪,倆孩子不是在上學嗎?這時候過來這邊那不耽誤上學嗎?
楊開飛苦笑了一下說:“倆人成績都不好,他們過來也就玩個把星期就回去。我這點兒工資不夠一家用,你嫂子還得回去重新找工作。”
原來她們來是短住。那就好辦,隻要她們一個星期不出什麼事情。我就算萬事大吉。
這樣的一家人,誰會害他們呢?楊開飛老婆孩子都是剛從家來,不可能得罪什麼人。楊開飛一個普工,他能得罪什麼人呢?
“楊哥,這邊的人好相處嗎?”我委婉地問。剛剛認識,我不能問他和誰有什麼過節,說我要幫他修理別人的話。
楊開飛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沒什麼好不好相處的,大家都是各忙各的,誰跟誰也不牽扯什麼利益。”
我也不好詳問。就跟楊開飛說:“嫂子明天到了你給我說一聲,我有個破麵包車,一起去接一下。”
楊開飛不好意思地說:“這也有點兒太麻煩你了吧?”
他不是那種特別放得開的人。我說這有什麼,舉手之勞,大家認識了就是兄弟嘛,我用得上楊哥的地方,楊哥還能不伸把手嗎?
楊開飛猶豫了一下,不鹹不淡地說:“那是,隻要我能做得到的。做不到那也沒辦法。”
這人比較謹慎,怕我借機提什麼要求似的。換成那種見麵熟牛逼哈哈的家夥,嘴一張能吹破大天去。你說要個老天爺他都能應承你。喝完酒一拍屁股球事兒不辦。
楊開飛這種性格,應該不會惹到什麼人。除非麻煩找上門來。我倆隨便吃隨便聊,楊開飛酒喝個差不多的時候竟然哭了。他哭著說:“兄弟啊,你不知道哥心裏有多苦,你知道嗎?哥現在連個窩都沒有。哥從十七歲出來打工,自己找媳婦自己結婚,一直都沒有自己的房子。我是真正的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啊。”
近四十歲的男人沒自己的窩,我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有爸有媽就會有老房子啊。就算自己買不了房也可以與爸媽住一塊兒。我問楊哥老家是哪兒的。
楊開飛說是風城的。
風城的?我也是風城的。
楊開飛抹了一把眼淚,苦笑了一下:“兄弟不怕你笑話,這是咱倆對脾氣,我這話平常都壓在心裏不敢對人說。我有爸,有媽,有哥,有姐。什麼都是他們的。我什麼都沒有。十七歲離開風城,十九歲忍不住回家過一次,我媽她關住門不讓我往家進啊。”
將近四十歲的男人,有老婆有孩子,沒錢沒窩。
應該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