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三年前。大漠。一個商隊穿過黃沙呼嘯的戈壁,步履維艱地走到了珞茗城,塞上江南。海雲樓是珞茗城內第一豪華酒樓,不少中原富商都喜歡在這裏落腳。這是淩雁最後一次沿著絲綢之路運送蜀錦,回去之後他便是朝廷委任的織錦官,富甲一方的同時,也有了點小權小勢。海雲樓的飯菜果真如外界所說精致可口無雙,淩雁倒有點可惜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來大漠了。晚飯過後,暮色四合,淩雁洗去一身黃沙,踱步到亭中觀花。真是出人意料,大漠之中,也能開出這樣如雲如霧的繁梨。沿著走廊一直走,迎麵走來一個氣質冰冷的清麗少女,她淡淡掃了眼偶遇的富商,恭敬地朝淩雁行禮。就在這時,淩雁隨身佩戴的昆山玉有了異動。“等等!”淩雁立即叫停了她。“客官有何事?”女子警惕地蹙眉,雖是轉身,卻也朝後退了退。淩雁先是端詳了一下她的麵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像是知道了什麼似的點點頭,道:“你姓什麼?”“我沒姓。”她雖年輕,氣性卻是沉穩,鎮定自若地說。“不,我不信。”淩雁擺擺手,朝她走了一步,壓低了聲音,“你姓孟。”女子聞言一驚,深吸了一口氣,握了握隱在袖管中的竹笛劍。對於她的反應,淩雁意料之內,隱晦地拍了拍隨身佩戴的白玉佩,眉宇間透出一絲暖意,道:“你是孟百川的女兒。孩子,我姓淩。”此時。夜深人靜,傾璿換了一身便捷的夜行衣,蒙麵一路小趨,來到了方家府邸前。她心下沉吟片刻,便繞到府邸側麵的一處圍牆邊,略微環顧了一下確定四下無人,手一撐牆麵,便向牆內躍去。落進方府內,傾璿屏息,凝神細聽了好一會兒周圍的動靜,才開始移動身形。正不知要往哪裏去,忽見回廊中一丫鬟打扮的女子托著一盤行來,盤中正乘著兩杯熱茶。傾璿見那女子繞過側門,徑向裏院走去,便悄然跟上。入得院內,便見一房間內正亮著。傾璿在暗處不動,待那丫鬟進了屋,才提氣向屋頂上一躍,便輕巧地落在房頂上。她輕手輕腳地撥開幾片灰瓦,屋內的光亮便頓時漏了出來。她往屋內一看,房中是兩個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一個大腹便便,一個略顯精瘦。隻見二人坐在一起,桌上空無一物,隻有方端進來的茶水熱氣蒸騰。隻見那身形稍胖的大人抿了一口茶,轉向精瘦男子道:“方大人,情況如何?”方恒搖了搖頭,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解釋道:“卑職曾審問過淩雁,但他卻一口咬定沒有那件東西。”傾璿乍一聽“淩雁”二字,不由得心頭一震,確定了眼前兩人便是扣押淩伯伯的人。兩人靜默了一會兒,隻聽那方恒又道:“因如今尚未得出那件東西的下落,卑職也不敢擅自動用私刑,萬一他有個什麼閃失,朝廷上麵怪罪下來,卑職也擔待不起啊。”梁大人眉頭緊蹙,頷首道:“嗯,言之有理。可眼下我們雖已經用以劣質絲綢欺君的罪名將他扣押下來,但他卻始終不肯開口。這如何是好啊……”兩人靜默了半晌,忽聞方恒道:“大人,不如我們將那淩雁之女淩天霜也扣押下來,再逼迫淩雁開口,如何?”屋外傾璿聞言,眸中殺意一閃而過。不料梁奎卻搖頭,道:“不可。這次任務是朝廷秘密安排的,切忌風聲過大,若是將那淩天霜也帶走,隻怕錦繡山莊的人不服,反而將事情鬧得滿城風雨,才更是一發不可收,故此舉不妥。眼下我們隻有以靜製動,從長計議了。”方恒躬身道:“卑職明白了,卑職一定按大人的意思辦。”傾璿停在房頂上,見二人已將此事談完,便悄無聲息地重新將瓦片放回原處蓋好,傾璿俯瞰屋頂,四處增加了不少守衛,很難落腳,以免打草驚蛇,尋找淩雁的藏身之處隻好作罷。她鳳眸一轉,越過屋簷,從後院的一處矮牆邊躍出方府離開了。傾璿方躍下矮牆,便撞見了被韓羽蕭追趕的張若水。張若水一見全身漆黑的蒙麵黑衣人,料到準沒好事,又見這人是從別人的院牆上翻下,猜定了是個搜人財物的小毛賊,也許,還是個采花大盜。展示自己的“青城絕學”,成為一代大俠榮歸青城山的機會又來了。張若水頭腦一熱,也不管是否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忘了自己也是個逃跑的,提著掠風劍就追了上去。張若水向著傾璿便是劈掌砍來。傾璿知是張若水,卻怎麼也沒料到燭庸城的弱弱書生有了身手。她當然是不能暴露身份,也不想與他纏鬥,隻是將身子一偏躲開一掌,腳下生風便往遠處奔去。張若水這個一根筋哪裏肯放過她,口中喊著“小賊休走”,淩空一躍,掠風劍出如靈蛇出洞,翻身便跳到傾璿身前,劍刃一揮挑開了她的蒙麵。張若水用劍鋒抵著傾璿的鎖骨,看著她徐徐側過臉龐。映著幽暗的燈火,傾璿睜著一雙鳳尾目,亮如瑩星。張若水一見是傾璿,先是一愣,燭庸城之事浮光掠影般在腦中回現,他依舊警覺地注視著眼前這個有著傾璿的容顏的黑衣人,長劍對準了她的喉嚨。“傾璿姑娘,是你麼……”張若水顫抖著聲音,連著手上的劍也跟著顫抖。傾璿一臉寒潭幽冷,一言不發地凝了張若水半晌,接著,青竹笛撥開掠風劍,水蛇一般柔軟的鐵劍出鞘!盛夏夜空,肅殺的秋風冷冷襲來。劍動如蛇,不是張若水,而是傾璿手中的竹笛劍。劈撩砍刺,傾璿下手處處不留情。張若水使盡渾身解數招架,將這些天練的白虹貫日彗星襲月全用上了,依舊被傾璿打得節節敗退。傾璿淩空一劍,直戳張若水心房,看來,她打算是不讓張若水活命了。“啊——”張若水以為必死無疑了。然而,劍刃刺進張若水心間,卻無法深入被彈了回來,隻是劃破了張若水的衣裳。張若水不解地摸了摸撩破衣衫的地方,那柔軟堅韌的一物,不正是鳳姑娘方才贈的鳳凰羽嗎?看來,它真有趨吉避凶的用處。傾璿的竹笛劍又快如急電地劈了過來,看來沒親眼見張若水死,她真的不罷休。如今輪到傾璿對張若水窮追猛打了。張若水一咬牙心想豁出去了,氣沉丹田,掠風劍一擋,將傾璿竹笛劍撥開,一掌推在了她的肩頭上。不知是否是張若水用力過猛,還是傾璿帶著燭庸城一戰的舊傷,總是她身體猛然一震,打了個趔趄,踉蹌地退後了幾步。“傾璿姑娘,到底怎麼回事?”張若水用劍指著她,黑眸灼灼,他不相信,那個敢與妖女霍蕊英抗衡的奇女子,會對自己一個無辜少年下毒手。張若水身後,一身妃色綺麗長裙的淩天霜一路小趨了過來,看著張若水劍指傾璿便奔了過去,站在傾璿一側將她扶住。“淩小姐?”張若水餘光掃過淩天霜,劍眉輕皺起,早是滿腹疑惑。“張公子,傾璿她……沒有惡意……”張若水再度審視眼前這個女子,目光冷冷,如深井凝冰,拒人千裏之感,的確是傾璿,便將信將疑地慢慢放下掠風劍。“傾璿姑娘,淩小姐,你們可以解釋一下麼?”張若水雖然放下了武器,卻還是想刨根問底,畢竟,傾璿穿成這幅模樣從別人的院牆翻了出來,本身就令人懷疑。“不可以。”傾璿斬釘截鐵地說。張若水先是一愣,正色道:“兩位姑娘,是否有難言之隱?若水、若水或許可以助二位一臂之力。”雖然張若水覺得自己說這話有點不自量力,但是他還是說出口了。他想像他崇拜的韓羽蕭那樣,鋤強扶弱,成為眾人稱道的江湖翹楚。“沒有。”傾璿又一次幹脆地回絕了,“我隻希望,今日所見,張公子守口如瓶,便是對傾璿和淩小姐最大的幫助了。”張若水微微側臉,一旁的淩天霜也是為難的樣子。“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答應傾璿姑娘,對今晚之事守口如瓶。”張若水抬首道。“爽快。”傾璿挑眉。“傾璿你還好吧?”淩天霜關切地問。“小傷,不礙事。”傾璿道,蛾眉卻明顯皺了皺。張若水隱隱感覺莫名的難受,上前一步,道:“什麼不礙事,你如今受傷了,要做任何事都會不方便。再有……”張若水覺得這話可能有些傷人:“你連若水這關都過不了的話,能做成何事?傾璿姑娘,雙拳難敵四手……”“不必多說!”傾璿怒喝,張若水的話她聽得不以為然,對於淩天霜來說卻是一道驚雷。“傾璿,要不?”“想也別想!”傾璿一副抵死不從的樣子。“張公子,傾璿行事,自有辦法,不勞你費心。”傾璿護住被張若水打傷的左肩站直,“夜深了,張公子可以流連花房酒肆,我們兩個女子還要回去歇息。”“天霜,我們回去。”傾璿偏頭睨了一眼淩天霜,轉身便往回走。淩天霜溫順地緊跟她身後。目送兩道身影在夜色中消失,張若水心中澎湃萬千。沒人察覺到,黑暗之中,一襲玄色衣衫,鬼魅般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