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龍淵劍將冰淩巨劍一分為二,散作滿天飛揚的冰屑。抽刀斷水,龍淵劍灼燒著每一粒塵埃,刺破寒流,直擊秋明洌的心髒。張若水雙手握劍,龍淵劍將秋明洌貫穿而過。他怔怔地望著他垂下的三千銀絲,眼睜睜看著它們一點一點化為飛霜。
秋明洌抬頭,望著他散去怒火變得溫潤柔和的眼波,一如往昔的翩翩少年郎,他還是那個正直善良的張若水,而秋明洌已經不再是無憂無慮的佳公子了。秋明洌的表情凝固了,雙手握住插入他心髒的那把滾燙的劍,銳利的指爪退為冰涼的手指。
“對不起。”張若水緩緩舒展淩厲的眉峰,不溫不火地輕聲說著。“你不必道歉,”紅光在他的瞳孔中流散,兩汪清澈的藍眼猶如腳下這片汪洋,“就讓我們一起毀滅吧!”
他絕望地說著,周身忽然飛旋著冷冽的霜華。冰龍緊緊纏繞這兩人,越收越攏,最後,化為了一團冰球,徑直地墜落進洶湧的海浪中。
青木林,梧桐巨木之下。鳳流觴坐在樹根上,背靠梧桐巨木,低垂著頭,雙眼輕閉。她每呼吸一次,氣息就更弱一次。
金衣人滿麵愁容地望著無比虛弱的她,質問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孤注一擲,要催動玉石俱焚之術?難道你不知道,那會耗光你的靈力,加速你的死亡?”鳳流觴沒有睜眼,朱唇微微揚起一絲笑意,有氣無力地說:“我本來,就是將死之人。大限將至,早死和晚死有什麼區別?”
“你不等他的答案了嗎?”慕罹環著手,麵無表情地問了一句,眸間閃過一絲擔憂。“不等了,我不要知道答案,我永遠也不要知道……”她說著,手指漸漸滑落。
“我要你,永世安好。”
陰霾消散,一束溫和的陽光照在她的雪肌花貌上,若不是那些散落的血斑,真仿佛是美人在林間的小憩一般。
回到若幹年前,便在這片青木林的邊緣,一群文人借著一條蜿蜒的小溪,曲水流觴,吟詩作賦。
衣襟青青的蘇蒙坐在高處,懷裏抱著一張樸素的木箜篌,十指一撥,便有嬋娟流瀉而下的清越弦音。
玉碎一般的樂聲回蕩在整個仙林,一聲清脆的鳥鳴回應,赤翼翩飛,鳳雛衝出萬重青葉,旋飛在眾人頭頂。隨樂起舞,鳳凰於天,直到蘇蒙一音奏畢,它才撲楞著翅膀,徐徐降落在了蘇蒙身旁。
“啊?”眾人皆是驚奇,杯盞淩亂地起身。“神鳥!是鳳凰!”一人醉醺醺地走來,“捉住它!把它關起來!”
那隻鳳凰似乎是有靈性,竟然一撲翅膀,朝後一躍,竟然撞進了蘇蒙的懷中。“蘇蒙,你把它給我!”那個滿臉通紅的文人朝蘇蒙索要著。
她在他懷中瑟瑟發抖,以為此次誤闖凡人領地,怕是必死無疑。然而,蘇蒙卻是輕輕將她捧在懷裏,避開了那個文人伸來的五指。
蘇蒙一路小趨到樹林中,將她完好無缺地放在了地上。“回去吧。”他推著手示意她快走,“快去找你的家人。”他說著,唇間洋溢的笑容比透過梧桐葉射下的陽光還要醉人。
他走了,抱著他心愛的木箜篌,沐浴春風,隨友人一起一路說說笑笑,離這青木林漸行漸遠。她化作了一個紅衣少女,偷偷地藏在一棵梧桐樹後,目送他離開的背影。
他來自那個“汙濁”的凡間,可是他卻這麼幹淨明澈。瑩星四落,躺在青絲草中的她第一次難以入眠,她決定,要出去找他。
她循著他的氣息,一路找到了那個他居住的小漁村。書堂裏,他捧著一卷書簡,來回踱步,朗聲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她輕輕抿唇,也跟著他在心裏默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