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地道道的,還是一家專門經營海鮮的酒樓。
而所謂的酒樓,實在也隻有一層樓,卻相當的寬敞。
隻放眼過去,至少便有三十多張,能容五六人一起共同用餐的淺色圓桌。
哦不,還不止,隨著稀疏的人流,目光能及的室外,依著曆久不變的攀岩巨石,錯落有致地還擺放了一些。
顯然,這會兒用餐的高峰期已經過去了。
所以食客不多,以至於服務員也不知道一下子都湊到哪裏去偷懶了,竟然沒有一個人過來打招呼。
風塵仆仆的男女相互攙扶著,隻好徑直往裏走,在一處收銀台模樣的地方,也就見到了那個神經病,或者說是有知識沒文化的酒樓老板。
很明顯,是一個中年男人,如果配有一副墨鏡,外加一些行業特殊的道具,他儼然就是一個算命先生。
所以等盛靖櫻饒有興致地,隨同一位美女服務員去現點活鮮的時候,算命先生也就一驚一乍地指著冷然說:“哎喲嘞,這,這可不得了了,小夥子呀,你,你印堂發黑,恐怕是鬼上身咯……”
真是無比的掃興!
冷然這便以不和陌生人說話的高姿態,悄然走開。
直到他和點完菜肴的盛靖櫻會合,兩人尋一處最偏僻的,濤聲仿佛就在腳下的位子,他都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挑錯了地方。
沒錯,冷然一貫以“晚餐是要吃得少些”這句話去經營自己的生活,卻也不能太將就了吧?
他如是想。
好在沒有太長時間,便已上來了一桌十分豐盛的佳肴,哪怕冷然還沒有試筷,小女生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頤,也已略知一二。
再看朦朦朧朧、無比壯觀的潮起潮落,呼吸著城市裏絕對不可能有的海水鹽濕的新鮮氣息。
冷然因此改變了對“逍遙居” 最初的忐忑,也因此忘了那個胡說八道、令人生厭的算命先生。
……
但此時,“因此”沒有了所有的前提以及背景。
冷然明顯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而倒退的畫麵又突然地停滯了,他自然而然地斷了思緒。
嘎然而止的這一瞬間,他想到的還是算命先生一驚一乍“鬼上身”的話語。
噢,這便應驗了嗎!
他剛剛回憶的時候,坐在黑暗之中,眼睛依然可以清徹明亮。
這一下,頭腦發麻,條件反射般地也就緊閉了去。
冷然封死了自己也無濟於事,隻感覺身上的可人兒,以及支撐她的這個身體,始終都在漠然地前行。
很確信,他們還是在車上,隻不過,不是他的那輛老爺車了。
難道這是一輛開往地獄的末班車嗎?
冷然忽然間很想流淚。
他的淚,這便順著眼角不停地往下流。
人鬼殊途,這以後再也見不到最親最愛的人了。
比如他那年邁的母親,她的養育之恩都還沒有來得及報答,又怎麼可能讓她白發送黑發啊……
又比如他的大姐以及姐夫,從來也不懂得尊敬他們的自己,到底有想過多少次了,要賠禮道歉,卻始終鼓足不起勇氣來,現在似乎可以了,可,可又能如何是好呢……
還有冷怡,那段刻骨銘心的情感要不要向她坦露,坦露了,又會怎麼樣,有用麼……
還有潘妙妍,對她到底有沒有愛過,有嗎……好吧,暫且不糾纏這個,不管怎麼樣了,一起共同生活了這許久,臨終的交代,總要說的吧?可又能說些什麼呢……
還有黎婷、趙普、周啟麗……
……
紋絲不動坐著的人一時間交織著無數的情感,流出來的便不是淚,是血麼?
好吧,冷然赤紅了雙目,準備用盡全身的力量抱緊身上的可人兒。
然後,向命運做最後的抗爭。
便在這時,似乎感受到了,他這最後一搏的力量是那麼的驚人,一切靜止了下來的。
是的,末班車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