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經過淚花的點綴愈加朦朧得使人著迷,不僅能醉倒絕大多數異性,同樣也能給予家人安慰。
何英這才慢慢停了啜泣,緩緩抬眼。
這一刻,卻讓冷然突然發現了這一夜的光景,皮膚巧奪天工,更添的許許多多細小的紋絲雕刻著一個母親永無止境的慈愛。
如果可能,她絕對願意以命抵命去庇護她所有的兒女。
很久很久。
何英沒有去看一眼問話的大女兒,隻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終於哽咽著說:“阿……阿怡,昨晚是在外頭吃的飯,早早就有電話過我,不用等她……所以,吃完晚飯後,媽就去睡了。她,她回來……”
這人年紀大了記憶顯然不太好,她用勁想了想,方才又說:“回來……好像是九點半吧,大概這樣子,這樣子,我也安心了,這個孩子……一直是我最擔心的了。”
她歎了一口氣,明顯在說,終究還是出事了。
冷然也在心裏歎息,嘴裏卻下意識地問:“媽,你知不知道冷怡……昨晚……和誰一起吃的飯?”
何英怔了怔,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哦,這麼大的女兒似乎不便再去過問太多的生活細節,這麼大的女兒也不會把所有的事情說得這麼細致。
冷然心下一片清明,卻開始糾結昨晚和冷怡在一起吃飯的人到底是誰?
而恰恰正是這個誰刺激了她麼?
從而使她有了輕生的念頭?
冷然甩了甩頭,這種事情靠想還真是想不出來的。
他也就隨口又問:“媽,有沒有聽到冷怡回來以後的動靜?比如關門很重,摔東西什麼的?”
何英繼續努力回想、搜索,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代替回答,卻到底補充說:“平時我很醒的,可……可不知道為什麼?昨晚就是老想睡……糊裏糊塗地睡得很沉。”
“後來呢,是……是怎麼醒的?”
冷然盡力卻又不急不慢地引導她,想尋蛛絲馬跡。
“阿怡從樓上摔下來,當時我就醒了。”
何英這回倒是很肯定地說。
母子連心,母女也連心。
冷然始終相信,甚至就連當時的他,遠在三十公裏以外也有那樣強烈的不祥預感。
他終於放開他母親的手,掏出一根香煙想點,卻被冷芬及時地捉住了手。
冷芬擺手,示意冷然不要抽,這才望著何英問:“然後呢?媽……”
何英哆嗦著手,至始至終都沒有用正眼瞧一下她的大女兒,反而仍對自己的小兒子說:“我跌跌撞撞地爬到樓下,看到阿怡,已經躺在地上了……好多的血,血……媽……媽那時好慌,就一直幫她擦,一直幫她擦……阿怡不行了,我拚著老命叫,想,想找人幫忙……”
說到後來,她竟又老淚縱橫。
冷然卻仿佛看到了那時的情境。
還是他的母親……第一個衝到跟前救護自己的女兒,卻是手足無措的那種絕望。
他有些惱怒了,臉漲得通紅。
為什麼?
自己不留在母親的身邊!
竟讓她一個人獨自去承受人世間最大的悲痛。
“唉……阿怡……咽氣後,她的麵色都還是嬌豔如花……阿怡啊阿怡,苦命的阿怡,都怪媽,是媽害了你,下,下輩子,你還做媽,媽的女喔……”
何英猶自喃喃。
冷然更是莫明其妙地猛然一陣心悸,聯想到了潘妙妍的麵如桃花,以及那雙慘戚戚的貌似無神的黑白眼珠。
他終於緩緩起身,順勢滴落一顆淚,然後才說:“媽……媽,不要哭,不要再哭了,您老人家的身體要緊,要保重……我,我還是去看看冷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