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一愣，謝玉匣這句話既像是開玩笑，又像是認真說的。若論起來，宮外的事琉璃還是知道的，自己這個妖媚惑主的名聲，恐怕今生都洗不清了。不過在這新的雲京宮裏，還有誰會知道在這晗香殿中住著一個從不拋頭露麵的麗妃呢？“姐姐說笑了，妹妹心裏明白，哪裏有什麼風頭可言。”謝玉匣將鳳釵擱下，含笑道：“我在家時，就已聽說妹妹的名字。不論是婉之也好，柳姑姑、田大娘也好，都是把妹妹當神仙一般的人物看。就說是冠之，哦，說是當今的聖上，也是寵妹妹寵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打一個金屋子出來給妹妹住呢。”白冠之……聽到這個名字，琉璃的心裏泛起一絲劇烈波動，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怎會又進到這個金籠子裏頭來呢！不過聽到田大娘的名字，琉璃猛地想起來，田大娘提到過“玉匣姑娘”，聽起來似乎是白冠之的女眷。那麼她現在是德妃也是能理解了，說不定以前就是很受寵的。不過既然不是皇後，那麼從前大約也不是正妻。見琉璃不語，謝玉匣又道：“妹妹不必害羞。今日一見妹妹，果真是讓姐姐我自慚形穢，就想多和妹妹親近親近。若是妹妹身子好了，以後也多出來走動走動。”琉璃想起白冠之對她的約束，搖搖頭道：“多謝姐姐，不過妹妹素來身子弱，隻怕不宜出門。”“身子弱才要多出來走走，總是悶著也無益處。冠之也真是的，隻是一味地嬌寵你，殊不知這樣對將養身子不是什麼好事情。”謝玉匣跌足抱怨，一臉關切。見謝玉匣這個做派，琉璃的心倒是漸漸冷了下去。想必這謝玉匣並不知道詳情，隻知道白冠之將自己放在書房中伺候，還帶著自己出去多次，以為就是白冠之新找來的姬妾了。她跑來向自己示好，不外乎就是要表現出賢良淑德的美名兒。想到這層，琉璃覺得頗為無聊。從前的麗妃被皇上寵愛，就不是靠著什麼賢良淑德，她從不想爭什麼寵，隻是皇上寵她如珍如寶。不過，也是因為她才入宮沒多久，假如時間久了，或許皇上的新鮮勁兒過去，也不會對自己那麼看重了。但就那時候，便有層出不窮的妃嬪前來向自己示好，有送禮物的，有送金銀的，有送錦緞的。琉璃煩了，就稱病央求皇上不要讓這些人再來。如今白冠之將自己軟禁在此，一次也沒來看過自己，倒有人主動過來要瞧瞧自己，這個謝玉匣，多半是把她自己當成未來的皇後啦。“多謝姐姐，若我身子好了，必然要親自去拜訪姐姐。”琉璃應答道，見琉璃這麼說，謝玉匣笑了笑，便起身告辭。琉璃略留了留，也就不再客氣了。待她們離開，小蘭過來收拾東西，拿著裝鳳釵的盒子問她：“娘娘，這鳳釵要收起來還是留著日常戴？”“擱箱子裏吧。”她並不願戴這華貴的東西，何況還不是自己的。她想起謝玉匣那渾身高貴脫俗的氣質，似乎與生俱來是高人一等，她的美因著這氣質，更添上了三分。“德妃娘娘真是高貴，怪不得別人都說，將來皇後的位置就是留給她的呢！啊，娘娘，小蘭要是說錯了請勿見怪。”小蘭先是無限向往地評價了幾句謝玉匣，突然又想到這麼說可能琉璃會生氣，趕緊道歉。嗬，連身邊最親近的貼身宮女也這麼說，看來這個謝玉匣真是不一般呢。琉璃微笑道：“怎麼會見怪。小蘭，你知道她是什麼來曆？”“知道呢。”小蘭眨眨眼睛道。殊不知在她們主仆倆議論謝玉匣的時候，謝玉匣和她的侍女也在議論琉璃。才走出晗香殿大門沒多遠，一個緊跟著謝玉匣的宮女就不無酸意地道：“果真是紅顏禍水，一點沒錯，這麗妃，從前朝做到現在，比朝廷的臣子還要得意！”“別胡說。”謝玉匣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此刻她的表情平靜而淡漠，“你可知皇上多看重此女？父親曾婉轉進言，請皇上不要納此女為妃。皇上平時對父親的話十分尊重，不過為了這事可差點和父親紅臉。”“簡直是妖女！怪不得民間都說前朝這麼快衰敗，麗妃要占一半功勞。如此不祥的女人，皇上為什麼還要留她在宮中，竟然還給了她這麼高的位份！”那宮女十分憤憤不平。“這件事還用問嗎？”謝玉匣歎了口氣道，“若她真是無足輕重的棄妃，我還會巴巴地跑來看她？”“可皇上到現在一次也沒去過晗香殿啊！”“他若真去了，我倒還放心了。既情深至此，又避而不見，你說，可不可怕？”謝玉匣冷笑道。“有人說……她進宮來是為了公主……”“那就更可笑了，用得著費那麼大勁？想必婉之心裏的驚奇不會比我少！”“那以後怎麼辦啊娘娘？”那宮女擔心道。“隻能防著她，不過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可惜我還不是後位，不然……”謝玉匣說到這裏，突然停住不說了。“後位遲早是娘娘的，如果不是那個人，您早就是皇後了。”那宮女忙道。謝玉匣停下腳步，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她略一沉吟，笑道：“這種話，以後可不要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