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這人啊,心隔著肚皮,誰能看得透誰?你這般老實孩子不多了,所以老狗子才願意與你親近,換做宋山那老王八蛋,早被老狗子一腳踢進水溝溝裏去了!”
公孫大娘一邊給雲少廷縫補衣衫,一邊乜斜眼睛瞥向他手裏那塊幾近完成的木雕。
事實上,木雕維持同一個樣子已經有一個月了,就差一雙眼睛而已。雲少廷初試手藝,其他方麵在老狗子指教下完成得都不錯,唯獨這雙眼睛不知該如何刻畫——他記憶裏的那雙眼,時而俏皮,時而任性,時而靈動,時而堅定。
那雙眼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他,就像大漠的夜裏天邊最明亮的星辰,永遠閃灼著最美光華。
偏偏,他想不出該如何表達。
抖一抖縫補好的衣衫塞給雲少廷,公孫大娘抱肩而立:“那姑娘,隻怕你不是喜歡到心眼兒裏呢,不然這雙眼應該很輕易就能雕刻出來。”
雲少廷低頭窸窸窣窣穿著衣衫,淡笑:“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這些年我都當她是妹子,沒抱過別的打算。”
“有些話,該說就說,可別等著老了追悔莫及。”公孫大娘也無意深勸,隨口說了幾句。回頭瞥見屋外那一堆破損的武器,公孫大娘忽然想到什麼:“小子,你以後就打算在山上常住了?”
“並不,隻是暫時在此治病。風神醫說我這病不太好治,他隻能用一些藥草和針灸幫我疏通疏通經脈,達到緩氣止淤的效用。真想要根治這病必須學習內家功夫,那是來日方長、誰也說不準的事情。我想著等過段時間身子沒什麼大礙了,就跟風神醫道個謝再做個別,也是時候回長安看看了。”
想到雲少廷說不準什麼時間就離開,公孫大娘竟有了幾分惆悵。稍稍失神後,公孫大娘歎口氣搖了搖頭:“相識一場,算是萍水之緣吧。大娘沒什麼能送你的,你若是喜歡舞刀弄劍,大娘煆一把好兵器予你如何?殺人也好砍柴也罷,權當是個念想。”
“我又不打架,提著刀劍沒什麼用,不過……”雲少廷歪頭想想,臉色微紅,“不麻煩的話,那就請大娘給我捶打一柄好劍吧。”
“你這小子,到底要是不要?”公孫大娘一瞪眼。
雲少廷幹笑:“我自是用不上的,不過我兄長特別喜歡劍,我……我想送他,他一定會很高興。”
公孫大娘一愣,似是沒想到自己手下出來的東西,居然有人會主動送給別人。
不過話都說了,總不能食言而肥。公孫大娘一咬牙,啪地一拍雲少廷肩膀:“好,那就煆柄好劍給你!這幾日你就別來找我了,讓大娘專心給你煆那柄劍,完工之後我自會讓老狗子去叫你。”
雲少廷欣喜不已,連連道謝。
他並沒有多考慮公孫大娘為什麼會煆劍,也沒想過自己即將得到的劍是否價值連城。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再過兩個月就要過生日的白遠岸。
他是真有些想家了。
想那些從小到大從沒分開過,如今卻是數月不曾見麵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