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烽煙四起,兵荒馬亂。
人間似乎從黃帝與蚩尤那場大戰開始,便再無安寧。
幽暗的千佛洞中,日光從岩土的細縫中掃進,映射著這近千年的壁畫,塵埃與明鏡並存。
伸出手感受著日光的傾灑,不知不覺,我在這敦煌千佛洞中也已度過了八百年。我從不知,在踏足人間後再回到這裏,百年寂寞如此難捱。微微閉上眼,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初見那天。
我為上古伏羲琴,在黃帝與蚩尤的那場浩劫後,落入人間,經百般周折,被女媧藏入這風沙粗礪敦煌石洞,未經允許,萬不可踏足人間。日日夜夜在這佛洞中幸得佛光沐浴,得以幻化成人形。終於盼得一日,女媧言人間戰火四起,朝代分立,恰逢此刻我若欲再修得上乘法術須有一劫,便派遣我去尋得人間明主,輔佐其建立政權。
我從漫漫黃沙走出,側臥在翠色的牧草,望著血紅的殘陽照耀下的牧民與牛羊,想著人間的生活該有多自在。“姑,姑娘,這裏,草原,危險,夜裏”沉思得我猛然一驚,什麼時候有人靠近我卻不知。用手遮住殘陽的光芒抬眼望去,簡陋的衣著,濃密的胡須,潦草的發絲。這,大致是遊牧民族的裝扮吧,我皺著眉搖了搖頭。許是見我不理會他,他又重複了一遍剛剛說過的話,語氣僵硬生澀。我問,你不是漢人?他停了良久,像是在想我問的話,隨後邊說邊揮動著手中的牧鞭:“鮮卑……鮮卑我”看著他憨厚的樣子,我不由得笑出了聲,他許是覺得丟了顏麵,竟紅透了臉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那一日,正值盛夏。
就這樣,從他生澀的漢話中得知,他是鮮卑部落的族長拓跋珪,他們剛剛從北方遷入盛京,立國號為魏,在一場一場的戰爭中,向南方推進,試圖逐鹿中原。我與他初識,承他邀請留在了魏國,想著如今前秦七國的紛爭,他這裏也不乏是一個好的安身之地。被他問及了名字,可是我為伏羲琴,哪裏有名字,想得自己為樂器,於是便言自己名為清樂。
某夜,我變幻出一柄七弦琴,對著浩瀚夜空下荒涼的草原撫琴吟道:“流火兮湯湯,夤夜兮惶惶,著霓裳兮舞流觴,飲長歌兮馳四方”已經記不得自己在這裏住了多久了,隻記得我從盛夏之夜至此,見過了一次又一次秋草萋萋,素雪銀披。這裏似乎與想象中的國家不同,沒有森嚴的製度,即使建國卻扔保持著遊牧民族的習俗,微笑著搖搖頭,在身後不遠處的夜幕裏,一人負手而立,不知從何時起,他便開始這樣靜靜的注視著我,未曾打擾,卻擾亂了心神,亂了琴音。也許,我有過許多機會可以離開,但是我仍在這裏,許是因為不舍,不舍些什麼我也不知,或許是那個一心為了部族崛起的鏗鏘身軀,又或者是這份不留於言表的情分。可是後來,參合陂之戰的爆發,一切都改變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