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榮高中的校長餘振華今年五十多歲,正是一位壯年的校領導形象,半白整潔的頭發下,金絲眼鏡後流溢出溫和穩重的目光,帶著幾分安詳與教育工作者特有的慈愛神情。
這一天的校園裏,當秋彥被魔術社的人抓走、夏楓正好趕到後,餘振華來到她身邊,禮貌地稱呼她“歐陽夏楓小姐”,他是學校裏少數知道她的身份的。
餘振華曾對歐陽塗奕有過幾次拜訪,然而交情很淡很淡。歐陽氏的家主似乎有意識不想和他太熱絡,因為總覺得他的背後有什麼深不可測的勢力撐腰,卻看不清個所以然。但他幾十年來一直是溫和慈善光明磊落的,所以歐陽塗奕還是放心讓夏楓來到清榮學院,而不用增派暗暗跟蹤的保鏢。
而今,他依然是大家熟悉的那位溫和可親的校長先生,最大的愛好是收養流浪貓狗,如是而已。
“我剛剛好像聽到,你在叫‘秋彥’?”校長問道。
“啊……因為我無論怎樣努力都完不成這個任務,有點急躁了。”不知怎麼,夏楓就是不想把自己已經找到秋彥本人的事情告訴校長,大概是懼憚他告訴爺爺吧。夏楓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又說不出緣由。
總之,秋彥那滑頭又不見了,她待會還要努力把他找回來才是。
“嗬嗬,別急,別急。”校長已經溫和地對夏楓笑笑,給人的感覺如沐春風,“請代我向歐陽氏家主問好,歐陽夏楓小姐。”
夏楓也順從地和他來到校長辦公室,開始辦理前一天未完成的入學報到手續。
雖然學生怕校長自古以來堪比老鼠怕貓,但餘振華在清榮高中裏是個例外,夏楓也正深深體會到這一點:這位長輩說話的態度永遠不卑不亢而溫和有禮,帶著對晚輩的慈愛和關切,讓她很放心地產生好感。
“讓你抓住南宮秋彥,歐陽家主大概是為了調查‘那件事’吧……”聽著夏楓的擺談,校長略有會意地喃喃自語。
“什麼事,校長先生?”
校長嘴邊淡淡的苦笑浮動:“有關你母親,歐陽真紗。”
“?”夏楓頓時睜大了好奇的眼睛。
“喏,那是你的長輩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校長溫和地解釋道,“歐陽氏家主有為親生女兒調查真相的理由,但他並沒有讓你知道。因為有時候,長輩做過的事情,不需要無辜的孩子知道。”
校長說著,目光靜靜地望向牆壁上的畫框:該隱弑殺亞伯,人類殺害血親的原罪由此開始。
愛恨,恩怨,陰謀,血腥。無數代以來,那些看似繁榮祥和歌舞升平的豪門世家裏,為了追逐財產、地位與愛情,不知掩藏了多少卑劣慘刻的人性的傷痕。
“夏楓小姐,你的任務,不過是如同歐陽氏家主期待的那樣,多點生活和曆練而已。”校長金絲眼鏡背後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柔光,“生活和命運會告訴你一切的,因為事物的答案本身無所謂單純的黑白分明,每個人有能力看到的,也不過屬於自己的一隅視角。”
當結束談話、離開校長辦公室時,夏楓還懵懂不解地回想著那句話。
晨光升起,清榮高中沉浸在新的一天漸漸喧鬧沸騰的空氣裏。夏楓走過通往教學樓的林蔭道,秋日的風拂過,飄揚起滿地落葉豔紅。
記憶裏也有一個畫麵,銘刻著如此豔麗的紅。那時她很小很小剛剛記事,在保姆的陪伴下逗弄著籠子裏的麻雀母子,突然就掙脫保姆的臂彎,歡快地奔向了豪宅的後院。
——“媽媽,媽媽!大花在給小花講故事呢,媽媽也給我講故事,好不好?”
院內的那顆古老的銀杏,在秋日的涼風下翻飛起漫天的金黃。樹下,年輕女子一襲素淨的睡裙,如雲的長發披散,側過頭,瘦削蒼白的臉上帶著慘淡滿足的微笑。
盡管容顏憔悴,她依然美得不食人間煙火,曾有多少世家公子睡夢中都念想過她的一顰一笑,為之神魂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