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炮三響,李思月蒙著蓋頭看不到轎外的境況,聽著鼓樂喧囂,人聲鼎沸,哥哥為自己操持的定是極為風光的。
李思月被喜娘引領著緩步進了轎子,她坐在轎子中,鼻子一酸,這一走,不知道何時再見爹爹和哥哥,也不知道夫君是何模樣,相處難不難?
李思月暗自歎了一口氣,想這麼多也沒用,算了,既去且安吧。
轎子顛簸了半晌,終於平穩地停在了皇宮的後門。
傻子王爺,沒有府邸,他暫居在宮中,女子進宮隻走後門,這倒也不稀奇。
雖然已經是秋天,但是坐在悶不通風的轎子裏,穿戴著華麗但又厚重的鳳冠霞帔,顛簸了一個多時辰,李思月隻覺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了。
李思月強迫自己安坐,等著夫君牽著紅繩引她出轎。隔著薄薄的一道紅錦簾,思月聽到一個低沉渾厚的男音匹配著不該有的幼稚:“奶娘,這轎子裏放的都是點心嗎?”
李思月聞言火大,她心想:姑奶奶在轎子裏遭罪,他老人家卻隻惦記著點心。
她再也不能安坐了,抬手扯扯衣襟,想好好頭一口氣。
“王爺,是的,這裏麵都是美味的點心。”奶娘慈愛的聲音哄騙他。
“乖,掀開簾子,你就能吃到點心了。”
李思月在蓋頭下驟覺秋風拂麵,涼風襲來,好不舒爽,可她還沒有舒爽片刻,就聽到了讓她更火大的謬論。
“沒有點心,我要點心。”他孩子般的耍賴,“我不要她。”
李思月心裏恨恨道:本姑娘可比點心好看多了,沒眼光。
“這個姐姐身上帶著點心。你用這根繩子把她牽出來就能吃到好吃的點心了。”
李思月早已經不耐煩挺背束腰,端著架子坐在轎子裏了,但又不好發作。
傻子還不依不饒了,“奶娘,我才不要她,不給點心吃,我不把她拉出來。”
思月暗惱,這家夥還真是貪吃。她在心裏刻畫出了一個,嘴角流著涎水,雙目癡呆地傻子麵容,強迫自己別和一個傻子計較。
“吃了就趕緊牽出姐姐。”想來是奶娘了解他的脾性,隨身攜帶了糕點。
李思月又餓又渴。這家夥倒好,吃著點心,讓她杵在轎子裏。她有萬般的惱怒不敢表露出來,隻能在自己心裏左出拳,右出掌將這個貪吃的傻子稀裏嘩啦揍成了豬頭。
李思月突覺手裏的繩子一緊,想來這家夥是吃夠了點心,她隨著他出了轎子,“這隻手拉著姐姐,乖。”
李思月柔嫩的右手被他握在掌心,她忽覺這家夥不是欠揍,是很欠揍,他一手的點心渣子,黏糊糊的全抹在了她的手上。
李思月在蓋頭下,杏眼一眯,精光一閃,左手微微握拳,銀針一發,打在了張承前的左腿上。
“噗通”一聲,思月隻聽得重重的一聲響,她眼前驟然一亮,暗叫糟糕。
她不過是想教訓一下這個貪吃的家夥,讓他刺痛一下。
不曾想,張承前膝蓋一彎,竟趴在了台階上,扯連著她,身子猛一前趴。
張承前摔了個狗啃泥,她的姿勢也雅觀不到那裏去,剛好趴在他的背上,倒是沒摔疼。
司樂停下了手裏的樂器,呆愣地看著這一幕,皇家之尊,素來禮儀苛責規範,他們可不曾見過王爺王妃雙雙摔倒,趴在地上的場麵。
李思月俏臉紅得能滴出血來,她平日裏人後貪玩,但從沒有在人前如此的失儀,何況今日是她的大婚。
還好水秀機敏,忙上前將她攙扶起來,她立在石階旁,低垂著頭,環視四周,還好來觀禮的人不多,且這裏似乎很偏僻,想來不會成為多大的笑柄。
隻是這高大的張承前,臉朝下趴在石階上一動不動,她心裏一緊,他是不是摔暈了?
“奶娘,你怎麼不誇我學狗狗很像。我和姐姐一個母狗和公狗。”
四周的人轟然大笑,李思月更不敢抬頭了,這個傻子如此粗俗的話,她怎麼好意思抬起頭,她隻能心裏暗罵:你才是狗,你們全家都是狗!還都是極品貴賓狗。
幹瘦的奶娘忙顫巍巍地上前,和一個身量不足的小太監扶起了他,替他拍打身上的灰塵。
李思月心裏微微一疼,皇家貴胄,還不如她的仆人多,身為皇子本該奴仆成群的,他身邊竟然隻有一個看上去病懨懨的老奶娘和一個小太監。
喜娘已經撿起了落在石階下的蓋頭,為思月重新蓋好蓋頭,司樂重掌禮樂。
李思月微微有些愧疚,他們再次牽手,她的手刺疼。
身為王爺的張承前,掌心竟是如此的粗糲。第一次牽手時,他的手上有點心渣子,她隻顧著嫌棄他的手髒,沒有察覺。此刻,她才發現他的手竟比平日裏習武的哥哥還要粗硬,她想起了府中花匠的手,她偶然看見了他的手,甚為驚訝,布滿老繭的手,就像是老樹皮,身在皇家的張承前本該是養尊處優的,手怎麼會和這些作粗活的奴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