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安鎮,西北邊陲的一個千年古鎮。
中元節。
雨後,秋風蕭瑟。
深夜子時過後,風平靜了不少,天空被吹散的烏雲一路向南翻滾,推著一輪明月時隱時現。
巷道中,風卷集著枯葉,不時的,在潮濕的青石板街道旋轉,落下,懸掛在牌樓橫梁上的黑鐵大鍾,隨風飄擺,吱扭吱扭來回搖晃著。
家家戶戶屋前掛著燈籠,燈光卻比平日裏幽暗了幾分,燈芯騰騰的閃爍不休,給本就昏暗的街道添了幾分視覺上的詭異。
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犬吠,片刻之間便消散在靜謐的夜色裏。
街道上一片死寂。
十幾天時間,鎮子上接連死了三個年輕人,都是精壯的年輕小夥子,一些平日裏連小災小病都不招惹的主,現在卻接二連三死了,而且死狀極其淒慘和驚人的相似:雙眼被挖,內髒被刨,血肉被吸食的一幹二淨,除去衣物,就隻有一層皺蔫蔫的人皮蒙在骨架上。
曾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鎮子,現在卻被濃鬱的惶恐彌漫,各家各戶木門緊閉,窗戶漆黑。
唐家藥鋪外,一個衣著襤褸,麵色髒亂的乞丐,兩隻手攏在袖子裏,靜靜的躺在一堆破爛不堪的棉絮中,鼾聲起伏,似乎入夢已久,睡得正香,任誰也瞧不出這會是唐家藥鋪的少爺,那個白白靜靜,還有幾分書呆子氣的小子唐默。
唐默此時很清醒,而且比任何時間都清醒。
鎮長老吳白天在“全鎮安全防範”的那番話,說好聽點,是安撫人心,說不好聽,那就純粹就是在愚弄百姓,唐默心裏清楚,別說鎮子上很多年都不見野獸,就算真的有野獸,那也不會有挑人吃的野獸。
真的要有,那就一定是百年修煉成妖的精怪。
又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什麼野獸。
大前天,藥鋪夥計石磊在家遇害,消息傳出後,唐默在第一時間便去看了,石磊的致命傷和先前兩人相同,也在脖頸和腹部,根據走訪三人遇害前情況,以及傷勢的對比。
又經過一係列的總結,篩選。
唐默得出一個讓自己都瞠目結舌的結論:三人在出事前都去過同一個地方:唐家藥鋪。
唐默原本想在安撫大會上說說自己對此事的看法,不出意外,遭到爺爺的嚴詞拒絕,理由有二:一,鎮民本就對鬼怪有著諱疾忌醫的畏懼心態,任何能引起鎮子恐慌的話語嚴禁亂說,何況這還隻是你個人猜測。
二是因為唐家藥鋪,爺爺的原話是,“你小子敢把唐家藥鋪推到風口浪尖,弄成眾矢之的,老子就和你拚了這條老命。”
“老子”,唐默抓住疑點不放,爺孫兩就唐默的身世又展開一陣掰扯,結果卻和以往無數次的爭吵相同,毫無所獲,好好的安全防範會在這一老一少的鬧劇中,草草收場。
最後在鄉鄰哄笑中,老頭言辭鑿鑿拋出:對嘍,你小子就是石猴子,就是石頭縫蹦出來的。
哎......
瞞著老頭,唐默在這蹲守兩夜了。
藥鋪每天進出人流無數,為什麼偏偏選了他們三人,這讓唐默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是什麼東西,一定要替鎮子除掉這個禍根。”唐默背後,腰帶上掛著許多瓶瓶罐罐,這是從爺爺的密室偷來的,有黑狗血,怒晴雞血,綠茶(嘿嘿,自己的童子水),剩下就是蒜,糯米,十字架(花二十塊錢,從校門口藝術品店買的),還有一隻光溜溜的黑驢蹄子。
這些東西足以對付各種邪祟,但為了保險起見,唐默還順走一把桃木劍和一疊不知名的符咒,這兩樣東西一直被爺爺當寶貝一樣,供奉在三清像前,唐默把他們攏在袖子裏,這兩是底牌,關鍵時刻救命的。
“沙,沙……”
城牌樓的陰影下走出一個人,低著頭,拖著一隻僵硬的跛腳,一搖一晃,對著唐默的方向慢吞吞的移動著。
“萬三叔。”
唐默心裏翻起巨浪,萬家中西藥的跛腳萬三,他半夜三更跑到這裏做什麼。
萬三在走出牌樓陰影的最後一瞬間,突然停住,抬起頭,警惕的掃著街道四周,騰騰騰快速退了幾步,閃身躲在牌樓的拱洞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