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抬頭望向如白雪般的溫和陽光,瞳色幽深,不可探底:“聽聞我出生在一座無名小山,預知老爹一直不願告訴我那地方在哪,二哥我……”話語陡然頓住,九黎低回目光落到躬身於前的九溪身上,像是要托大任,過了半響,才重新乍破空氣:“二哥想請你去替我去看看,那地方在什麼位置。”
九溪微愣,即應道:“聽二哥的吩咐。”
九黎輕笑:“也不是什麼要緊事,權當消遣就好。”
突然又思到了什麼,揮手定住轉身就要離開的九溪,九溪詫異地施力解開束縛,回頭不解地看向久別重逢的性子卻還像從前那樣任性的哥哥:“二哥還有事?”
“九天的眾神們應該還不知我蘇醒一事,你……就替我瞞著吧。”
“二哥……”
九黎從宮簷上飛身而下,徑直落在了溫介的一方院子裏:“不必這樣大驚小怪,我隻是,還沒有適應上神這個身份。”
——?——?——?——
溫介踏著重歸祥和的雲座,往自家的無象天宮飛回。
平生都靜如水的心情極難得地煩躁不安,青凰獸眼裏印出的場景,委實是讓她很是煩心。
炙熱烈火裏頭,高貴的神邸一瞬猙獰如異獸,一瞬安和如凡子,太詭異。即便是九黎沒有回位成功,她也不忍心看自己的司命好友異化為魔之類。
雖則如此一切都能解釋通透,九天黑日、珀川傷人的火魔及紅雲煞象,皆不過是一位新的魔君蘇醒的跡象。
可是由神轉魔,這是逆改天命的事情,屆時天罰降下,任是誰都救不下來。
司命啊司命,你的身體裏到底住著什麼怪東西,你可知,那東西很有可能會要了性命。
溫介心中思了半會,兀自搖頭長歎了聲。關於那人,是歸來的神還是新生的魔,沒有親眼見著,真真不知如何猜度。
宮外三尺,揮手劈出白華將結界化開,迎麵一陣厲風哆嗦。溫介用袖子擋住臉,微眯著眼去探。
待看清所見時,雙眼猛地瞪大。
穿過低矮灌木叢,越過石桌、石椅,繞過由清明淨心化出的長著白蓮的水池,空闊的殿院裏頭,替她看守宮殿的下屬白悅和瞬櫻兩位神君看似了無生機地倒在地上,在他們的不遠處,渾身被燒得看不出一塊完好的布料的青年徒然同樣倒著,身子被幽深的綠光籠罩,神色看似十分痛苦。
究竟是司命還是九黎,端著一張無甚變化的臉,溫介不願多想,疾步走近,加持淨梵術施於其周圍,卻被綠光反彈回來。
昏厥躺著的青年眉睫微動,溫介探近,續動用混沌之力再次施淨梵之術。
再次被彈了回來,籠罩在司命還是九黎身上的綠光好似一張強勁的結界網,是溫介生平曾從未見過的強勁。
在此上就敗了下風,溫介心中略有些不爽,向前將兩位不怎麼中用的下屬拖到一旁,再朝身旁的青凰施了個眼色。
她不能破的結界,她家阿錫神獸興許卻是可能破的,上古青凰的名聲也不是隨便就能當的,隻是,還真擔心她家阿錫一個不慎,用力過度。不過這點其實也不需要很擔心,若是掃破了結界,權當救下了司命還是啥的這人,若是真的不慎將人都掃走了,那……是最好不過了,眼不見心為淨,省著她那忍不住要施出援助之手的心思泛濫。
龐大的青凰神獸當即明白過了主人的心思,緩慢張開了黑澤化出的羽翼,霹靂一陣朝綠光掃了過去。
溫介甚是嫌棄地將兩位屬下默默再拖遠了一些距離,踱了一點靈力保護,再將司命還是那啥所處的地方與旁的地方稍稍隔開,特地給阿錫挪出了大半空間施展。
阿錫獸甚是感激主人的體貼,決心好好地工作,一陣強勁撕破的風朝綠光再次劈過去,再又劈了過去,再又連劈了過去。
這一輪又一輪的狂風大作看得溫介心驚膽顫,直到被震醒的白悅手下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回過神來。
溫介手一揮,伸出目光前探,見暴風中心的幽深綠光此時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反應了過來,忙將還不亦樂乎玩劈的阿錫獸拍飛到一邊去。
跨步走近,沒了綠光結界的……司命還是九黎來著的好青年已經從昏厥中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當即一口紫色的血液噴了出來,也不知是原先受的傷還是被她家阿錫獸劈出的傷。
溫介連忙十分不吝嗇地再動用了混沌之力施個護身術加持在傷重青年上:
正了正態度,半分心虛地歎道:“不枉費本君這番努力,總算是醒來了。”
身體裏灼灼如火燎的九黎半睜開眼,全無之前與九溪對話時的樣子,勉力露出了虛弱的微笑,啞聲開口:“文……文穀神君,本君也……也,總算是,等到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