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府上,大廳堂前。頂著饑腸轆轆的餓感的花簷低著頭跪在了地麵上,而正座上的雍容華服的夫婦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她。
憑著眼力,花簷看了出來,那位所謂的阿爹更為憤怒。
阿娘雖氣,卻是在一旁勸。
“我們的阿荀好不容易從鬼門關回了來,不過犯個錯,你計較這些作甚。”說話間使眼色讓奴侍遞上一杯茶,又勸:“規矩可以慢慢再教,從前你也沒這麼管束她啊。”
百裏曄氣上心頭,接過茶飲了一口順了順,仍是氣著續道:“你說說,我們百裏家的哪個孩子會偷酒喝,偏偏還偷了我就要上奉的貢酒!”
“你也說她是個孩子啊。”
花簷默默扳手指,被說成孩子,總有些不好意思。怎麼說,她已經活了五百多年了。不過擅自拿了家中的酒喝,就被當成罪人和孩子對待,想著就覺得很別扭。
更何況那酒味實在是不咋地,之前聽老奴解釋,百裏家是王城著名的釀酒世家,還有些得意。這才興致盎然地跑了酒窖抱了一壇子,入了喉盡是失望,味道極一般,都較不上九重天上那些酒味的萬萬分之一。
隻得算是勉力解個饞,怎麼大家都這般一驚一乍。
恍了會神,頭頂前方阿娘的聲音在喚:“阿荀,你快解釋解釋怎麼拿了酒,你阿爹也是通情達理的人。”
花簷頓了頓,抬頭望了番正座上生氣的阿爹,又望了望心急如焚的阿娘,再順著瞄了瞄旁觀的那幾大房姨。極認真地將原因想了個明白,鼓起了勇氣,仰頭認真解釋道:“阿爹,是你忘了鎖門了……”
又再三思考了自己這番解釋,想想確然是這樣沒錯,接著補充道,“阿爹你要是鎖好了門我就進不去的。”
心想這已經很是誠懇很是誠實。
誰知正座上的阿爹聽得卻眼珠一瞪,拍案站了起來。“你……”
花簷被震得身子不由往後挪了挪,接著那個“你”字道:“我錯了。”
接得很快,隻是這個錯,接的時機卻不對。百裏曄才被氣到,聽了這句,心裏的怒更是被激得燒個旺盛。
“你還知道錯!給我哪裏都不準去,抄一千遍家訓!要是再記不住,就再抄一千遍、一萬遍,抄到記住為止!”一聲震耳的怒喝在廳堂裏響起。
花簷被這聲怒喝晃得頭腦發昏。
昏回來時阿爹已經拂袖生氣離開,原來不敢大話的那幾房姨這時也不禁傳出了幾聲譏諷的笑。
尋常溫柔的阿娘眼神又是氣又是痛地看她,“阿荀,你怎變得……變得……”半響沒說個話出來,眼裏湧上了淚,生氣地甩了甩袖子離開。
花簷愣在原地,看著這種情況發愣。
她覺得自己沒說錯什麼話,她拿的是自家的酒,阿娘問她怎麼拿的,她亦是老實回答了,然而這一回答反倒更教這本來就極危險的處境變得愈加的危險,她想自己在山時,哪個小妖小怪什麼的,犯再大的錯,隻要誠實,她通常都能大度原諒。
心中歎,從前看人間卷的話本,便覺得人類世界不可理解,如今親曆過來,竟比想象中的還要複雜許多。
突然一雙白皙的手扶著自己來。花簷愕然抬頭,餘光裏周身旁觀的人也散的差不多了,家姐百裏棠在對自己友善微笑。
“起來吧,抄好家訓就好好跟阿爹認個錯,阿爹氣一消就沒事了。”
聲音溫溫和和的,像生氣前所謂的阿娘。
這是花簷聽到家姐百裏棠對自己講的第一句話,她從前隻曉得這個姐姐與自己並不親近,卻從不曉,她會主動來靠近自己,關懷之話說的這般,如出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