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父親之死:他沒有等到黎明(1 / 3)

看病難是近年來突出的社會問題。人什麼都可以有,就是不能有病。年逾八旬的老父親生病住院,雖然兒女齊全,但都避之唯恐不及。為此,兒女之間,病人家屬與醫院之間,生出種種令人痛苦難熬的糾葛,使一家人飽受折磨。本文講述了作者為父親治病的種種遭遇,道出了千百萬患者的共同困惑。

2009年5月11日淩晨4點17分,二哥的兒子我的二侄子給北京的我打來電話說:“爺爺不在了。”

在這個電話之前的兩個小時左右,我敬愛的老父親悄然離世,此時距他82歲生日還有5個月零10天。

為民謀利和兼濟天下是父親教給我們的理想,但在他培養了我們擁有並追求這些理想之後,父親陷入了孤獨。他每天都在家裏辛勤勞作,孤獨地渴盼我們能實現自己的理想。2001年,我們接他進城後,仍然沒有改變他的孤獨。

父親不在了,回想他一生的追求,回想起在他年老之後我為了追求夢想而離開他,在他離去的時候還不能讓他過上幸福的生活,回想起他離去的那個黎明前的時刻,我的感受就是———他離開人間時,黎明還沒有到來。

第一次好感

父親出生於1928年農曆九月二十七日,秋收起義之後。我家鄉貴州凱裏遠離全國的政治中心,也遠離當時的紅色革命根據地,爺爺為了讓父親能多認幾個字,能夠看賬本,給了他進私塾學習的機會。

如果還存在科舉考試,在20世紀40年代,父親也完全可以通過讀書改變自己的命運———他曾經讀私塾,許多書都過目不忘,許多故事都能夠觸類旁通,也能夠把文章寫得朗朗上口。但當時已經進入民國,從隋王朝開始的科舉考試已經廢除多年。

更嚴重的是,當時處於戰亂年代。父親15歲做了一個月老師,家裏被派了兵役,他被迫躲進叢林,但一年後被國民黨抓去當兵。此後他轉戰大江南北。1947年國共大決戰前夕,他作為傅作義部隊的一分子,駐紮在北京東北方向的古北口,鎮守北平古城。東北解放軍入關,在古北口發生了戰鬥,父親作為為數不多的幸存者,身負重傷在豐台住院治療。三個月後他請假回家,直到北平和平解放,他再也沒有回過他所在的部隊。

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父親再次入伍,1951年跨出國門,抗美援朝,保家衛國。他所在的部隊是鐵道兵部隊,主要任務是修鐵路架大橋,為前方部隊提供後勤保障。父親是一名機槍射手,被編入鐵道兵部隊中的武裝護衛部隊,用機槍捍衛鋪路架橋的戰友,保證不受美國飛機和地麵部隊的襲擊。戰爭結束後,父親還曾經收到過朝鮮姑娘贈送的相片和其他禮物,但他放棄了可能安排在城市的工作,回到了農村,先後從事了多種工作,最後做了一個本分老實的農民。

從戰場歸來的父親認識了有一些文化的母親。他們是自由戀愛,養育了兩個哥哥和兩個姐姐。父親年近50歲時,我來到這個世上。

我很小的時候,接觸了許多關於朝鮮的故事和傳說,教科書上異常慘烈的上甘嶺戰鬥,我在正式讀書前就知道了,其原因主要是父親的口傳。在我幼小的心目中,父親是一個高大偉岸的軍人,是給全家帶來安全和榮耀的力量源泉。在父母的催促下,我希望自己能夠像英雄一樣運籌帷幄,決勝千裏。

父親從來不罵我們,也不打,更沒有拋棄我們。每隔三天,他都要挑著100多斤重的大米,翻山越嶺,步行30多華裏到鄰近我們村的兩個集鎮上出售,拿到錢就回來交到母親手上。

父親從來不亂花錢,也從來沒有衝動去購買生產和生活以外的什麼奢侈品。他趕集賣米掙回來的錢都在母親手上,這些錢後來變成了我們身上的衣服,書包裏的書籍文具,學費以及從農村到城市的路費。

考上大學後,父親來送我,在打背包時,他教我怎樣打背包更結實更漂亮。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和手法,我第一次感到了父親的親切,開始有了跟他溝通的欲望。在我踏上去大學的汽車時,看著父親的身影,我一直在回味著朱自清描寫父親的《背影》。

在大學期間,我參與和組織了貴州省各高校的大學生送書到農村去建鄉村圖書室的活動,並在假期不停地各處走訪,進行社會調查。父親得知後沒有責備我,沒有說我在浪費時間和金錢,隻是跟我說我繼承了他年輕時候的滿腔熱血,他建議我盡量避免走他的老路,一定要走一條光明的路。父親的話,讓我瞬間感到父子之間的血脈相通。

父親正直得讓人難以接受,他不人雲亦雲,也不隨波逐流。他沒有高深的理論和哲學思辨,但有一個明確的是非觀念。

最後一個願望

我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在我之前,有兩個哥哥和兩個姐姐。除了大姐以外,全部都讀到了初中以上。二哥和二姐初中畢業,大哥成了村裏考上中專而獲得工作的第一人。我則是村裏第一個考上正規大學的人,畢業後也獲得了穩定的工作。

小時候,我們過得無憂無慮。但這樣的生活在二哥結婚後戛然而止。二嫂進門後,他們與父母的關係很僵,甚至很多時候武力相向,年邁體弱的父母不是他們的對手,我每個假期總能聽到母親的哭訴,有時候還看到母親額頭上流血的傷口。

大哥畢業以後到了一家百貨公司工作,但沒幾年他所在的單位就虧損破產,他曾經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下海,先是開一個小的批發部,後來受政策鼓舞到農村去養山羊,結果虧得血本無歸,倒欠了十幾萬元的債。

我大學畢業時,大哥已經回到城市,但他的單位瀕臨破產,他沒有收入,也沒有住房。畢業第一年春節,單位發了300塊錢的過節費,我拿100元給大哥,他不僅不收,還傷心地哭起來,他在哭自己的無能。

那年父母還在農村老家,和二哥二嫂的關係也沒有緩和。我每次回到家,聽到的都是父母的哭訴,自己也心酸,隻能在離開時盡自己最大努力將家裏的水缸都挑滿水,往柴堆上多砍上幾捆柴。

2000年,在大哥單位正式進入破產清算程序後,他申請了兩間平房,將父母接進城裏。我們的責任分工是,大哥給父母提供住房和燃料,我負擔每個月的菜錢。我們全家的土地和山林,除去二哥應有的那一份外,全部通過協議的形式給他承包,他隻需要每年給父母提供800斤大米。

簽協議時我們已經對二哥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認為他已經失去了做兒子的資格,我們在協議裏明確,父母的任何事不需要他負擔。母親在進城半年後離開了人世。在安葬母親的時候,二哥帶了一幫人前來,我們拒絕他的參與。此後,我到北京尋夢求生,大哥答應照顧父親,我從此開始了在異鄉的漂泊。

在我離開後,父親獨自生活了幾年,後來大哥買了新房子,他搬去跟大哥一起住。但從2006年起,他不願意跟大哥一家住在一起,又搬回了原來的兩間平房,無論怎樣勸他都不回去。原因是他嫌在大哥家上下樓要走七層很麻煩,進出門還要換鞋覺得不方便,另外和大嫂之間似乎也有些不融洽。

就這樣,父親在他78歲高齡的時候,又重新開始了自己的獨居生活。父親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邊和幾個與他差不多年紀的老年人逛街、觀鳥。這些人是父親從農村到城市後認識的新朋友,其中不乏參加過抗美援朝的老戰士,有共同話題。

但父親和他們有根本的不同。父親是農民,其他幾位老人是城鎮居民。抗美援朝老戰士的待遇城鄉有別,20世紀90年代以來,擁有城鎮戶口的老戰士獲得了退休甚至離休的待遇,而農村戶口隻能獲得政府給予的有限補助。父親的補助十幾年前是一年一百多元,漲到2007年的2700元,僅相當於離退休一兩個月的收入。父親非常希望獲得退休或者離休待遇,讓自己在生病的時候有保障。2008年春節,我回家過年,父親拿出一摞文件給我看,他說聽說所有誌願軍老戰士都獲得了退休待遇。可是我翻看了所有文件,都沒有父親所說的那份文件。在得到我肯定沒有的答複後,他本來明亮的眼睛裏一下子失去了光澤。

我和大哥勸他不要太在意:“隻要我們還有錢用,就一定會有你的。”但他仍然對改變待遇的事抱有希望。

最後的交代

進城以前,極少見父親生病,最多就是做農活太累了,躺在床上休息一下。進城以後,他的身體不像過去那麼好了,尤其是2005年前,他就經常說眼睛有時候看不見。我認為他可能有白內障,讓他到醫院去檢查,確診以後盡快治療。他說:“不用治療了,治了也活不了幾年了,花那麼多錢沒意義。”

2008年春節結束,我擔心父親孤單,給父親買了個手機,囑咐哥哥姐姐們盡量多給他打電話,讓他高興。一次父親給我打電話說他經常頭暈。我再次讓他去醫院檢查,所有的費用我來承擔,他堅決不去。2008年8月中旬,老家傳來消息,父親突然發病。我的頭腦中迅速閃過父親拿著厚厚一遝文件問我能否獲得退休待遇的情景。他一生中遭受了許多打擊,包括在戰場上負傷,和平年代裏被揪鬥、被汙蔑,新世紀後我母親的離世,他都很平靜地接受了,但2008年卻成了鬼門關。

不管是什麼病,在他來說一定首先是心病。原因就是“退休”———可能他會想———年輕時曾為政權的鞏固出國作戰,付出過自己的鮮血和青春,直到73歲還不停地向國家納稅;他從來沒有向政府提出過任何要求,隻在年老時希望獲得一點基本的保障,但這個願望太過於遙遠。

父親發病後,大哥想讓我回去商量治療辦法。他的意思我理解,他經濟困難。大侄子已經讀到高二,2009年就要考大學,要不少學費。如果再增加一個臥床不起的老人,生活將乾坤顛倒。

我不能不回去。2008年8月14日,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家看父親。

溫暖的往事

晚上十點鍾,我回到住處,開始準備回家的事情。第一就是借錢,當時我經濟上已經山窮水盡。自2006年以來,我和一位很好的朋友一起創辦一家雜誌,困難很大。一方麵是我們不會經營,另一方麵是市場競爭非常殘酷。2008年7月,我又開始工作,父親生病時還沒有拿到新單位首月工資。

給第一個朋友打電話借錢,他表示自己好幾年都沒有工作,主要花的都是妻子的錢,他沒有經濟自主權,對我實在無能為力,讓我找別人試一下。我算了一下,手上的資金還夠回家的來回路費,如果父親要住院,還需要借錢。但已經很晚了,我計劃次日在回家路上給更多朋友發短信求援。

一個剛剛認識一個月的姑娘許可解決了我的資金難題。她多年來從事民間公益活動,和我一個已經離世的朋友同名,並因此結緣,見過兩次麵。當時我想,我可能是最後一次回家見到父親了,應當背一個攝像機把這個過程記錄下來。許可距離我很近,又曾經答應過可以借攝像機給我用。

收到我的短信後,她很快回複說給我送過來,讓我到小區外邊去取。20分鍾後我們實現了人生中的第三次見麵。在我拿著攝像機要往回走時,她從車窗裏遞過來一個信封:“這是5000塊錢,你拿著急用。”我感到十分意外,想多看她幾眼,但她已坐車離開了。

8月14日淩晨5點,我完成了一篇回憶父親曆史的文章,發上了博客。我特別想睡一覺,但距離飛機起飛隻有2小時45分,隻有馬上整理行裝,趕到機場。7點45分,我乘坐的飛機起飛,三小時後到達貴陽機場。進城,登上了回家的長途車,開始在車上陷入了沉思。

我已經離開家22年了,其中讀書13年,工作9年。讀書時,每年寒假暑假各回家一次,當時父親還有力氣,主要的重活都是他做,我的任務就是幫助他砍柴、挑水和放牛。在我過完假期要回學校時,母親多次流淚送我,說我走了家裏又冷清了;而父親一般不送我,任由我自己走,我也一直不知道那個時刻他是什麼心情。

工作以後,尤其是在離開家鄉到北京以後,每次見到父親,他也就一句話:“你回來了。”每次他還不停地忙前忙後給我做飯。有一次,我看到父親在街上抄了很多山歌,就讓他唱給我聽,他羞澀得像一個小男孩,最終讓我平生第一次聽到了他的歌聲。

最令我難忘的還有一件事。2008年春節,我想給父親買一件衣服,就拉他去服裝店,開始我讓他選的都是標價500元到1000元的衣服,他說那些衣服太貴;然後我帶他看標價300元左右的衣服,他也同樣說太貴;接下來讓他看100元左右的衣服,他說看的那些衣服質量都太好,而他活不了幾年了,恐怕穿不爛。他自己選了一件標價50元的衣服,我們講價成了40元,他穿起來就像小孩一樣,滿臉是笑。

汽車上我想了很多,但給自己確定的基本任務是,無論如何也要勸父親到醫院去治療,要最大限度地讓他活下來。如果要花很多錢,我就去借,以後慢慢還。

我在客車上給朋友們發短信,告知父親生病的消息,跟他們說,如果萬一我遇到自己承擔不了的壓力和不能處理的矛盾時,再請求他們幫助分擔。絕大多數回複都是讓我有事情及時聯係,有困難及時告知,看著這些短信,我熱淚盈眶。

英雄遲暮時

下午5點,從貴陽出發5個小時後,我來到大哥家樓下,幾位朋友已經在樓下等待,我心裏有一種春天般的溫暖。他們大多數都沒有直接和我聯係過,而是通過朋友的相互轉告,相約一起來的。

大哥家住在七樓。很快要見到父親了,我心裏咚咚直跳:“父親還在嗎?還能夠為他做一點什麼事情嗎?”因為與朋友們一道,我總是盡量控製速度,但總是很快又走到了前邊。我隻想一秒鍾都不耽誤就直接上樓去。

打開門,我徑直走進父親住的房間,父親依然活著!但已經不能再像過去一樣給我打招呼了!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眼睛微閉,蓋著一床薄薄的被子。我走近,揭開被子,他肚子扁扁的,看起來什麼東西也沒有,隻剩下皮包骨頭。我喊了一聲:“爹,我回來了。”他一點反應也沒有。我看他的眼睛,已經失去了平日充滿智慧的光芒。他已經不能說話。

“英雄遲暮”。他曾經馳騁沙場,但年紀大了,老了,病了,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堅強和勇敢,隻能躺在床上。

我還感到深深的內疚。大學畢業九年來,我一直在追求自己的事業,一直在追求妙筆生花的本領,一直在追求兼濟天下的可能,但又為父親做了什麼呢?

大哥對我說,父親已經有整整兩天沒有吃東西了,甚至連水也不喝,也拒絕進醫院治療,隻是在等待我回來。聽了大哥的話,我打開了一瓶陳德祥買來的八寶粥,喊了父親幾聲,他沒有睜開眼,嘴巴似張不張。我舀了一勺八寶粥,慢慢地送進他的嘴裏。第一勺送進去,他緩慢地動了動嘴,咽了下去。於是我又給他喂了第二勺、第三勺……一直喂到第六勺,他才搖了搖沉重的頭顱。

大哥、大嫂和其他朋友都在旁邊看。大嫂說,這是兩天以來父親第一次吃東西,此前不管誰喂東西他都不吃,而我來喂了他就吃了,是不是父親最後的一個願望,就是等待我的回來?看到父親能吃東西了,緊張的心放鬆了下來。

我給父親說想把他送到醫院去,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微微地搖了搖頭,表示反對。我當時也認為,父親是心病導致的生理疾病,隻要能吃東西,就還有希望;心病需要心治,最大的困難就是要說服父親去醫院,否則他不配合治療,送到醫院也不一定有結果。

老同事、老領導和幾位來看望的朋友一起吃晚飯,討論應對辦法。建議主要集中在費用問題上,建議首先看看民政局是否有相關政策,根據政策爭取支持;其次是看看父親是否參加了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如果父親沒有參加,可以考慮怎樣去補辦。

許多人還認為父親重病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他希望我能夠盡快有一個家,能夠早日有穩定的生活,但我卻一直在奔波流浪,他長期期盼、憂心,以致成了疾病。多給父親說說話,承諾給他找一個好兒媳,或許他的病能夠很快好起來。

曆經曲折去醫院

父親的問題怎樣處置?大哥認為,父親年紀已經很大了,送到醫院也不一定有活下來的可能,弄不好人財兩空,還不如直接送到爐山鎮大姐家去。大姐家在鎮上,可以請醫生上門診斷和治療,如果父親病情能夠穩定,再送到醫院去治療不遲,如果病情很快惡化,就需要盡快準備後事。

我反對大哥這樣的觀點。病情沒有確診時說這樣的話,主動放棄治療,是一種不負責任。大哥接下來說,他嶽父也從朝鮮回來,擔任了凱裏市某個局的局長,醫療費全部報銷,一年前生病時,幾個女兒不顧一切地要求醫院治療,醫生也一直都說能夠治療,結果在醫院的整整一個月,就是被想方設法找機會榨錢,花了八萬多元,人還是死在了醫院。

大哥比我大12歲,他的生活經驗比我豐富,他說出的理由雖然聽起來很殘忍,但卻是事實,我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反駁,隻能盡量尊重他的意見。就這樣,我沒有對他的話表示明確意見,隻是問大姐那邊準備好了沒有,他說已經準備好了。大約九點半鍾,一個朋友開車到樓下,大侄子背老父親下樓,送上了車。

一個半小時後,我們來到大姐所在的爐山鎮。大姐和大姐夫已經在家裏等候,他們整理了一個房間。有三張床,父親睡一張,另外兩張是我們陪同的人睡。父親睡在大姐家的床上很安詳,臨近天亮時大哥給父親換過一次紙尿褲後,一夜無事。

8月15日一大早,大哥趕回凱裏,我就開始獨自照顧老父親。我先向大姐和大姐夫打聽爐山鎮上的醫生情況,想找醫生來給父親診斷一下,確認是什麼病、能不能治療,然後再決定怎麼辦。大姐夫說,爐山鎮上有兩位老醫生技術比較好,一位是鎮醫院的某某醫生,另一位是退役軍醫,自己開診所,他讓大姐帶我去找那兩位醫生。

大約9點左右,父親醒來,需要換紙尿褲了,我把他翻起來,用了好大的力氣才能給他換完紙尿褲,還用熱水給他擦了一遍身體。隨後又給他喂了幾勺八寶粥。吃過東西,我坐在父親床邊,看著他痛苦地在床上哼,心如刀絞。我想,如果醫生能夠上門,我一定請醫生來給父親看病。

我和大姐一起去找醫師,先找到退役老軍醫,他根據我們的敘述認定為腦梗塞,他說他的條件不足以治療,並且病人年紀大了,能夠好轉的可能性比較小,建議我們將病人送到大醫院檢查一下。我們到鎮醫院找醫生,醫生表示醫院病人多,脫不開手,不能上門,建議將病人送到該醫院檢查。聽了醫生的話後,我拉著大姐的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