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忽略不計了。
然後，我記得，我一直埋頭做著自己的作業。
教室的門開著，我們的教室在一樓的角落裏。
教室裏很安靜，隻聽見翻書的聲音。
教室外有蟋蟀的叫聲。
讓我想起了家。
父親現在在幹什麼呢，有沒有擔心我。
還有母親和哥哥。
平時這個時間。一家人圍著小木桌在院子裏吃晚飯，父親的收音機嗤嗤啦啦地響著，不時有條新聞開始成為了我們談論的話題。
小黃狗在旁邊趴著，看著我們吃飯，聊天。
我一直在走神。
我抬起頭來，看了一下旁邊的同學。他們好像都不想家。
也或許，是想了，隻是我看不出來罷了。
後來，我知道，
那天晚上，很多像我一樣想家的。
晚自習一直上到九點半，我覺得很累，一直坐著，課間的時候，我都沒有和身邊的人說過一句話。
隻是趴在那裏，一句話都沒有說。
可是，我看他們，交談得很好，一點障礙都沒有，我才知道，原來我的交流能力這樣差。
回宿舍，和小玉。
一路上，小玉仍舊不說話。
“今晚有點熱。”我先開口，想打破這尷尬。
“嗯。”她應道。
“今晚是我第一次上晚自習。”我繼續說。
“嗯。我也是。”她依舊那個表情。
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說些什麼好了。
於是，我們一直沉默著。
回到宿舍，她們也陸續回來了。
洗刷，鋪床。
熄燈。
我看到，陳燕的被子裏有手電筒的微光透出來。
我聽見有翻書的聲音。
這才是第一天啊。
我承認我怎麼趕都趕不上了。
我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
我還是在想家。
想父親，想母親，想哥哥，甚至想家裏的小黃狗。
我開始數羊，可是，還是睡不著，我的耳朵裏充斥著都是翻書的聲音。
我不知道，原來翻書聲可以這麼吵，吵得讓我睡不著。
我使勁地克製自己不要亂想。
可是，我甚至不知道
我究竟在想什麼。
我決定，明天就去小賣部買一個台燈。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睡著了。
第二天中午放學，我就去了小賣部，買了一個小台燈，是最便宜的那種，用父親給我留下的錢。
我對自己說，小麥，你絕對可以趕上他們。
迎著微風，我笑了。
老師們依次與我們見麵。
沒有我特別喜歡的老師，我告訴自己，即使不喜歡他們，也要好好學。
我開始認真聽每一節課。
可是，我發現，我會的東西好少。
漸漸地，班裏的提問我甚至都沒有勇氣舉手回答。
於是，我開始選擇了死學。
每天晚上，我都最晚回宿舍。
每天清晨，我都第一個到教室。
晚上回宿舍，我會打著手電筒學習。
我記在書上密密麻麻的筆記令身邊的同學感到了壓力。
每個人，每個人，都在學習。
那種壓力幾乎要讓我窒息了。
可是，我還是咬牙堅持著，我知道，本來自己的成績就已經落後別人很多了。如果再不努力，那麼，等待我的，隻有一個結果。
那就是永遠的落後。
其實，我心裏是有希望的。
我知道，我喜歡文科。
我盼望著高中的分科快快到來。
我就可以擺脫這糾結的物理和化學了。
其實，在我努力的時候，我身邊的每個人都在用功地學習。
為了盡快地趕上他們，我不得不花更多的時間來學習。
可是，在學習的時候，總是避免不了的走神。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因為什麼而分心。
我想轉學。
趴在宿舍的窗台上，想著接下來還有三年這樣的日子。
我甚至有跳下去的衝動。
我所能做的隻有每天的學習，盡我全部的精力去學習。
不知疲累。
再就是，計算著回家的日子。
那些日子，每天早上醒來，被角都是濕的。
那天的晚自習，是班會。
柴雞讓我們放下手中的作業，認真聽他講班會的內容。他一臉的嚴肅，好像要宣布什麼事情。
他說，教育廳發布了一個通知。
我沒有理會，依舊低著頭看著我生物書上那個細胞結構。我知道，隻要兩個學期，我就可以擺脫這些了，隻學我喜歡的文科。
“從你們這一級開始，取消文理分科。”他說道。
說不出的驚訝與失落。
那種感覺，是我這一生都忘不了的。
後來，他說了什麼，我一點都沒聽進去。
隻是覺得，一下子，
我的動力沒有了。
我的手不再翻動書頁。
我想，也許隻是一個不確定的通知。
下課以後我一定要問問柴雞，這個消息是否確定。
漫長的自習。
我什麼都沒有學進去。
別的同學，
好像沒有向我一樣情緒變動這麼大的。
終於，晚自習下課的鈴聲響起。
柴雞要出教室了，我追上去，卻發現，還有一個和我一樣關心分科的孩子，她長得一看就是乖孩子，後來我知道，她叫方圓。
柴雞推了推眼鏡，肯定地說，嗯，是的，不分科了。
我的心徹底地跌到了穀底。
方圓好像也很失望。
她朝我笑了笑，然後，臉上些許失落的離開了。
我唯一的期待沒有了。
我還堅持什麼。
怏怏地回到宿舍，我沒有說一句話。
可能是因為我一直在宿舍都不愛說話的緣故，她們覺得我不好相處。
而我，心思並不在和她們相處上。
漸漸地就疏遠了。
她們那一晚在熱烈地討論著什麼，我記不清了，或許說，我根本就沒聽進去。
哥哥說過我，不要把自己的情緒全部表現在外麵，不然會吃虧的。
可是，在那樣一種連希望都看不到的環境裏，我又怎麼去說服覺倔強的自己掩飾起自己的情緒呢。
那一晚，我又失眠了。
沒有熬夜學習，我想給自己找一個安慰自己的理由。
可是，我發現好困難。
那幾天我都沒有好好吃飯，我第一次體會到食之無味的感覺，和小玉一起去餐廳，在吵鬧的食堂裏，我們對著坐著，可是，僅僅是坐著，吃著饅頭和炒菜。沉默的狀態讓我變得厭煩。她敷衍的應答讓我覺得沒有繼續交往的價值了。在一起，總覺得不愉快。
她好像，也是這樣認為的。
那天早上，又下雨了。我和她一起去餐廳，路上，依舊是沉默。
她沒有說話。
我也沒心情去刻意尋找些什麼話題。
雨水濺起，打濕了我的白色布鞋。
她看到了。
可她沉默著。
要是在以前，初中的那些夥伴一定會跟我開玩笑地說，看，下雨天穿白布鞋子，成花的了吧。
然後，便是互相追逐的場景。
可是，這一刻。她沒有表情。我也仍舊沉默。隻是掏了下口袋，準備好擦鞋子的紙巾。
沉默，依然。
我清楚地記得，在一起吃的最後一次晚餐是左邊窗口的酸辣土豆粉。
吃過飯後，我終於想打破這個沉默，說出分道揚鑣的決定，正在我醞釀著怎麼對她講的時候，她卻突然開口了。
“小麥，我，我以後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她手裏握著杯子。
“嗯。”我應道，其實，我心裏也不舒服，不過反正我正想開口，還說不出來，她這樣說了也好。
“我們的作息好像不一樣，你收拾東西的速度很快，我可不想讓你老等我，我心裏過意不去啊。”我忙給她打圓場。
她笑了。這是認識以後她第二次對我笑。
出了餐廳，打著傘，好像和平時沒有不同，但是，心裏又一種奇怪的感覺，我不知道，是輕鬆，還是其他。
就這樣，我成了獨行者。
我以為，我可以耐得住寂寞。我以為，我可以，經得起誘惑。我以為，我能始終保持著一股衝勁向著自己的夢想進發。
可是，沒幾天，感覺解脫了的我開始覺得孤單了。
總是一個人。
原來小玉在身邊的時候，雖然她不怎麼愛說話，可是，至少不會覺得孤單。
雖然感覺很孤單，但是，我沒有去找她。
我的同桌也是女生，我想我們倆應該能成為不錯的朋友。
她看上去胖胖的，憨憨的。雖然長得不怎麼漂亮，但是，應該是個比較好交往的女孩子吧。
我這樣安慰自己。
那些日子，我最害怕上體育課了。因為體育課上要練習羽毛球。原來我是跟小玉一組的。
可那些日子，隻要老師說自由練習，就隻剩我自己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交際能力居然可以這麼差。
我跑回教室，教室隻有我自己。從教室的窗口裏，我看著他們笑著鬧著的身影。
說不出的失落。
等到突然有人進了教室，我還裝作一副在學習的樣子。
我痛恨這樣虛榮的自己。
我痛恨這樣脆弱的自己。
我心疼這樣孤單的自己。
我覺得打破這樣孤單的狀態。於是，我開始試著和我的同桌王穎成為最好的朋友。
她是一個胖胖地高高的女孩子，有兩顆虎牙，但是因為不常笑的緣故，所以，不跟她接觸多的人，看不到她的那兩顆突出的牙齒。她看上去像個男孩子，頭發短短的，愛穿男孩子的衣服。經常一個人坐著，一句話都不說。總之，隻要你不主動跟她講話，她是不會和你說話的，甚至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我看到她幾乎每天都帶著東方神起的唱片，在老師看不到時候，便偷偷地拿出來看一眼。那滿足的神情讓我深深地體會到原來一個自己喜歡的明星也可以給生活帶來這麼強的愉快感。
我開始試著和她談論一些關於東方神起的事情，雖然我也不怎麼了解。我隻知道，那是一個明星組合。但是每次我跟她說這個話題的時候，她總是很興奮，那神態，就像是一隻餓狼看到了可以吃的東西一樣。
我以為，她是個乖孩子，隻是不愛說話罷了。
後來我才知道，我之前的判斷是完全錯誤的。
我以為，我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發現，又錯了。
我發現，當我說我要和她做朋友的時候她的眼神是那麼詭異。當時我還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她的那種眼神令人心裏隻發毛，我不知道為什麼麵對一個女生，我竟然會有這樣的感受。
剛開始，我沒有多想，
後來，情況越來越不對。
自習課上，我埋頭學習的時候，卻發現，她正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著我。隻與她對視了一眼，我就渾身的雞皮疙瘩出來了。
我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有些特殊的癖好。可是，對這個癖好，我當時還不懂。
課間，她還是不怎麼說話，我開始懷疑是自己的問題，可能是我太不愛說話了，所以，身邊的人才不願與我多交流的。因而，我試著和她搭話，找些她感興趣的話題。
隨著一天天的交往，我們終於變得熟悉起來。有時甚至也能聊上三五分鍾。
隻是，那天的英語課上，年輕的英語老師正在黑板上寫著什麼，我突然覺得腿部一陣癢，低頭來看，卻發現，是她，王穎，正用手摸著我的腿。不僅是身體上突然地刺激，還有是對我價值觀的衝擊。
我還以為，她跟我開玩笑的呢。可是，看著她的眼神，我覺得這不是個玩笑。她用那胖胖的手不間斷地碰我腿部，看上去一時半會沒有要放開的跡象。
我瞪了她一眼，她卻還是繼續做著那個動作。
她的手還在我腿的內側摩挲著，我一下子明白了什麼情況，突然覺得很惡心，癢得讓我差點叫出聲來。
可是她，意猶未盡的樣子，我看著她，眼睛裏開始變得更加嚴肅起來。
她看了我一眼，慢慢把手拿開了。
一身冷汗的我，繼續聽著老師講課，可是，還是會不時用眼睛的餘光看她一眼。
我想我是真的怕了。
日子就這樣從指間一點點地離開自己，其實，我不覺得時間過得很快，我反而覺得它過得好慢好慢。
漸漸的，我發現，好多事都強求不來，這是我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終於，開學後的第一次考試來到了。每天熬夜學習的我一直堅持到了考試前一天晚上的深夜，打著手電，就趴在被窩裏麵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我是宿舍最早起床的。她們還都在熟睡之中。
我輕輕地起來，盡量把聲音減小到最低，可是還是不小心腦袋撞到了上鋪的鐵柱上，“咚”的一聲悶響，我的腦袋實實在在地與那塊鐵來了個親密接觸。痛得我不由得叫出聲來。
在我捂嘴巴的一刹那，我看見，陳燕把被子一下子蒙到了腦袋上，那動作很生硬，我能感到她的反感與憤怒。
我沒有理會，也許已經習慣了她們的孤立與冷漠。
洗刷完畢，我離開宿舍，一個人去餐廳吃飯。早上的風有點冷。其實，我一點都不餓，不過，想到要考試，還是說服自己多少去吃一點東西。
餐廳這個時間依舊人很少，是太早的緣故吧。我買了一個肉夾饃，坐在靠窗的地方開始吃飯。
吃了一點，我就開始覺得有點惡心，早上吃東西，一直都這樣，尤其是沒人跟我一起吃飯的時候，吃著吃著就會幹嘔。在家的早上，媽媽每天都會給我倒好一杯白開水。
突然間有些想家了。
吃得超不過五口，我把那剩下的肉夾饃包起來放好，然後背起包去教室，想再看一會書的。
路上很靜，隻有我一個人。從來沒有感覺到這樣的孤寂和失落。
我好想趕緊結束這種痛苦的生活。
一個人，就隻是孤單一個人。孤單的時候就容易亂想。
後來，直到教室的人陸陸續續坐滿了，我才意識到，今天是要考試的。
考場是按照成績來安排的。我理所當然地被安排在了後麵的考場裏。
監考老師看我們的時候，神情怪怪的，好像懷疑我們每個人都會作弊一樣。
莫名的我就開始緊張起來，就好像是那次中考的狀態。不，或者說比那次中考還要緊張。手心裏還是有一點汗滲出。甚至腿有些發抖。
老師把卷子發下來，我拿到了卷子，才發現，這次的題有點難。
緊張地答題，可是越緊張就越做不出來。
我感覺我的手在發抖。
離考試結束還有不到五分鍾的時候，我還有選擇題目沒有塗卡。
我的渾身都開始顫抖。
這時，監考老師開始收答題卡了。他走到我身邊，看我在發抖，用顫抖地穩定不住的手在塗卡，他沒說什麼，先去收後麵同學的了。最後，把我塗了一半多一點的卡收走了。
我大概已經知道我考試的結果了。
出了考場，宿舍她們的神情好像都很開心。大聲地談論著考題。
陳燕的得意是那樣的明顯。
我想起那些我在熬夜學習，她在睡覺的場景。
沒有跟她們打招呼，我隻是靜靜地離開了她們的視線。
我的預感是沒錯的，我的成績在這次考試中比我想象的還要差。
成績不但沒有一點起色，反而還退步了。我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哪方麵出了問題我也不知道。剛剛考完試，同學們一個挨一個地被班主任叫道辦公室去談話，我知道，他是不會叫我的。
其實，我是很希望老師能夠叫我去辦公室談一次話的。即使是被他批評一頓都好。
可是，我知道，老師是絕對不會叫我的。
那天晚上，毫無疑問，她們在談論著老師是如何和她們談心的。說老師那很溫柔的一麵是怎麼樣的。
我沒有參與她們的談話，因為我不知道，在這種環境下，我能說什麼。
“我這次考得還是不理想，其實，我完全可以比我前麵的那個考得好。”陳燕又是一副不甘心的表情。看著她在那裏像笑又像哭的樣子，我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在這種環境裏堅持多久。
“這就是不能死學啊，有的人隻知道死學，到頭來，唉......”
夢如的話我知道是說給我聽的。
是的，我聽見了。
我背好書包，跑了出去。這裏，我一刻鍾都待不下去了。
一邊向外麵跑著，我的眼淚不自覺地就流下來了。風吹得臉有些幹，我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找不到一個我能去的地方。
漫無目的地走著，在街角處，我看見了那個地方——隨心網吧
我掏了一下兜裏，摸出了20塊錢，走了進去。
這是我第一次進網吧，裏麵的空氣很糟，有一股嗆人的味道。我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味道，隻是覺得，聞起來很不舒服。
選了一台電腦，我也不知道要玩什麼，卻突然對漂流瓶來了興趣。
我隻是在不停地撈瓶子，一個都沒有拋。
看瓶子裏別人的喜怒哀樂。
一切好像與自己無關。
然後，撈到一個普通瓶，打開，裏麵寫著：一個普通瓶，一個普通人，一聲普通的問候，一絲普通情。
也許緣分，我突然就對這個瓶子來了興致。
於是我快速地回應道：一個回應，一聲關懷，一抹你看不到的微笑，朋友，安好。
剛剛發過去，那邊便有了回應：幾分酸楚，幾分無奈，幾分感慨，今天去做伴郎了，好想結婚。
我看著電腦屏幕，笑了笑，接著回應：不必壓抑，不必失落，不必落寞，等待緣分到來。
“你好，我是蘇宇沫，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叫我小晚就好。”
“小晚，真好聽的名字。”
“你的也不錯哦。”
“還是學生？”
“嗯，對。”我答道。
“大學嗎？”
“不是，高中。”
“哦，那我應該比你大兩歲，我大二了。”
“哦，我在煙台。”
“我在大連。”
大連，在我的印象中是那麼美好的一個地方。他說他在大連上學。
“我們一個在海的這邊，一個在海的那邊。”他說。
“嗯，對啊，隔海相望。”
那一天我們聊得很開心，聊了很久。還留了對方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