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急著吃,來,把果醬抹上,這樣……哎呀,不對……來,把那片吐司遞給我,這樣……”藤原雅紀子此刻左手托著剛烤好的吐司片,右手拿著舀了慢慢一勺果醬的湯匙,在小麥色香噴噴的吐司片上扣一下,再把湯匙翻過來,用平展的湯匙背麵把一團果醬慢慢輾開,勻勻地塗到吐司片的每個邊邊角角,然後再拿一片蓋上,這樣細心地抹完一片麵包的果醬之後,遞給身邊盯著她的手看了好久的小家夥手上,小家夥迫不及待地接過吐司片塞到嘴裏。
“媽媽……,好好吃……”隻是抹了果醬,吐司的味道就那麼不一樣,藤原龍太笑嘻嘻地舔了舔指間的麵包屑,繼續盯著藤原雅紀子手中的吐司片。
今天是藤原雅紀子39歲生命裏尋常又不尋常的一天。
尋常的早晨,丈夫已經騎著自行車出門采購今天開店所需的一大堆食材了,臨出門的時候沒有忘記給他一個臉頰上的親吻,然後拍了拍丈夫身上圍著的昨天又補了一個補丁的圍裙,招招手,說一聲“路上小心”。
轉身進屋的時候,大兒子藤原裕太已經起床了,在廚房忙忙碌碌地在準備早飯。烤麵包機還是92年買的,三洋牌,年月早得三洋都已經不生產麵包機而轉向生產電動機了,不過質量一直還不錯,用了將近十年也隻不過掉了兩顆螺絲釘,藤原雅紀子的巧手把麵包機敲敲打打了幾下之後,麵包機又兢兢業業地工作了五年,至今也沒出過什麼問題。藤原雅紀子有時想,三洋重工不生產麵包機了,還真是可惜呢。
不尋常的早晨,因為這是搬來東京之後的第一個早晨。東京都,東京都,藤原雅紀子站在天井,仰望東京都的天空的時候都覺得和日本別處的天空不同,藍天之下,高樓和電線的身影錯落有致,再往下看的時候,是自家簡易窩棚斜斜的屋簷,和高樓大廈亮麗的潔白的瓷磚、鋼化玻璃相比,黑色的瓦片早已經過了大量使用的年代,古舊得密密麻麻布滿了青苔。
初來東京,那樣漂亮的平板房怎麼住得起呢?丈夫有些愧疚地說,抱歉啊,雅紀子,房子還沒有原來在兵庫的大。雅紀子笑著搖搖頭說,沒關係。
她是個日本傳統的女人,小小的個子,小巧的臉盤,小巧的鼻子和小巧的嘴,還有彎彎的眼角,很是秀麗端莊。
她愛丈夫,愛孩子,愛家庭,丈夫沒有固定的工作,索性自己開起了拉麵店。每天早起,購買食材,準備開店,晚上還要等喝酒喝到很晚的客人走了之後才能關店,雖然辛苦,掙得錢也不多,但雅紀子感到非常幸福。丈夫不抽煙也不喝酒,更沒有沾染什麼賭博的惡習,每天都在勤勞地工作著。丈夫很愛她,情人節的時候還會像個情竇初開的國中生一樣,省錢為她買一花,隻是花店裏的最後一枝花,葉子有些蜷曲,花瓣也有些幹枯,但雅紀子還是感到非常非常幸福。
更何況,她還有三個漂亮可愛的兒子。
大兒子裕太和兒子慶太的出生相差2個月,如今都是國中一年級生,雖然說性格差別很大:裕太乖巧懂事,沉默寡言,慶太總會惹出些小麻煩,活潑得在家裏呆不住;但兩個孩子都很漂亮,不知道是遺傳了誰的美貌。雅紀子有時候覺得他們長得像自己,裕太秀氣的眉眼和小巧的鼻子是比較像自己啦,不過慶太高挺的鼻梁和刀削似的眉毛並不像自己也不像丈夫。不管怎麼說,去菜市場買菜,有裕太陪在身邊的時候,賣菜的歐巴桑們都會眼睛不眨地盯著裕太看,“你家的孩子啊,真漂亮。陪媽媽出來買菜啊,好懂事啊。”嘖嘖地讚揚著,末了還不忘給雅紀子的菜籃子裏麵多加幾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