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方氏的眉頭幾乎倒豎了起來,“是啊,不負責任的離開,你最愛做的,這般如此你便又可以拋下他,如從前那般一樣!”
悅女拚命的搖著頭,眼淚淩亂了那張清秀的臉。
“不是的,我沒有,我不是的!”
“不是?”方氏似乎沒有要一絲要放過她的意思,繼續冷笑道,“哼,不是什麼?你可知麼,自相公去世後,我怕他一人在那冰冷的九泉之下孤單寂寞,成日裏都在此處陪伴著他,亦如生前一般從早到晚不離不棄!”
見悅女低頭啜泣不語,她繼續說道:“哼,而你呢?你自私任(小生)的將他拋下整整三年,不是三個時辰,三天,三個月,是三年,三年啊!”
“我......”悅女噏合了幾下嘴巴。
“你不要說話!”方氏恨恨的甩了幾下袖子,像是要拂掉她的聲音一般,“如今你若有話想說,隻怕相公泉下有知亦是一個字都不願聽的!”
悅女絕望的盯著她,仿佛吐一字出來都是對她的考驗。
沉默了半晌,方氏的語氣才稍顯平緩,道:“你若要上香,我應你便是,但,你也須得先應我一事才行!”
“你講!”被我扶著站了起來,悅女全身都在顫抖,“隻要我做得到,我皆應你便是!”
來回踱了幾步後,方氏道:“我說之事於你來說,不,於任何人來說皆是易如反掌之事!我要你上完香了了願之後,即刻離開這柳灣,往後再不許回來!”
“什麼?”我一聽便冒起了火來,“你太過分了,這算哪門子要求,你憑什麼不讓悅女姐姐留在這裏?”
“有何不可?”方氏一點兒也不客氣,眉宇間的傲氣直衝過來,“她本也不是本地之人,不過是被相公帶回來罷了,她根本沒資格留在這裏!”
“你......”雲螭和萇菁都聽不下去了,氣憤的想要開口,卻被悅女攔住了。
“好!”悅女沉聲答應道,“我答應你,隻要讓我給相公上柱香了了這樁心願,我也連夜離開這柳灣,自此再不踏足半步!”
方氏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詫,緊跟著便揚起了一種勝利的微笑,道:“這樣便再好不過,我想相公也是不願常常見到你的!”
說罷話之後,她便轉身退到了一旁柱子邊,把供桌前的位置讓了出來。
將琴袋裏的琴取了出來,悅女輕輕的撥弄著琴弦,一曲略顯小幸福的曲調便流淌了出來——
“那年年少誌氣驕,誰人無事撫琴弄簫,音也嬌嬌,律也嬌嬌。翩翩公子挽羅袍,聞君心中自在逍遙,閑來撫琴,樂來弄簫。怎知竟相許,君也悄悄妾也悄悄,罷劍蛻俠袍,著紗綰發梢,願為君譜新調,願比鴛鴦水麵梳毛,同凳撫琴同廊弄簫!”
一曲終了,悅女的眼淚早已再次的打濕了那晶瑩的琴弦。起身點燃一柱清香,跪地伏拜後將香插入香爐。
“相公,對不起,若有來生,悅女定當好生服侍在你左右,再不離你而去!”
方氏聞言輕輕的啐了一口,道:“可是完事了麼?”
點了點頭,悅女滿臉的遺憾,卻用極至平靜的語氣道:“我心願已是了卻,應你之事也定會做到,我即刻離開柳彎,從此再不踏足半步!”
方氏重新回到了之前的位置,連頭也沒回的冷哼,道:“那便是最好,我想相公也是再不願見你的!”
攔住了又要再說什麼的萇菁和我,悅女竟微微浮起了一絲笑意來。
“多謝,告辭!”
望著那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就在走下樓梯的一瞬間,我不經意間回過頭去,竟發現那方氏目不轉睛的盯著我們的方向,一雙杏眼中飽含著淚水。
本想叫住已經走去下層的他們,我卻沒有開口,隻是安靜的站住腳步,偷偷的掐起了一個“通心訣”,我不相信,那悅女口口聲聲描述著如何愛她的相公會如方氏所說那般。
“相公啊相公,她哪裏好了!”一步一步的往塔下走,我的心中傳來了方氏的聲音,“自幼我便誓非你不嫁,你卻領回這麼一個不知禮數的粗蠻女子,而今她一而再棄你而去,而你卻至死也在心心念念著她,相公啊相公,你我雖有夫妻之名,卻未有夫妻之時,我好不甘心,緣何到死,你也忘不了她,緣何啊......”
許是我用術不精,當我走至塔外之時,方氏的聲音便聽不到了,隻知最後聽到的,是一片痛徹心肺的哭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