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說話了,身體又虛弱得厲害,故,近來總是昏昏沉沉的睡,睡得白天晚上都不知道,睡得幾時幾刻也不明了。
他總是做夢,夢中是納蘭容德的臉,夢中他把他抱在懷裏,溫柔的吻著他的臉,告訴他有他在別怕。
本以為自己會死,卻不想死竟是如此之難。
秋笛每日都來,帶一些水和肉來,隻是,肉是生的,偶爾還是腐的。每每他出門前,丁豔瑤總是要提醒他,莫要讓穆清晗死了,免得少了樂子。
不知是不是自己也是天生冷血,穆清晗的身上癢無比,他能感覺得出那些蛇皮是有生命的,它們正在和自己的肉長在一起。
四肢和身體粘在了一起,他沒辦法抓癢,隻得在地上扭動著身體,利用鱗片蹭來蹭去的移動,來緩解身上的刺癢,這一招還是很有效的。
眼睛可以睜開了,卻無法說話,被拉長的舌頭偶爾會吐出來又抽回去。
看見了食物和水,他努力的扭過去,像極了一條黑色的巨蛇,隻是眼睛不是豎瞳,裏麵仿佛含著星光。
四虎在雲南皇帝和納蘭容德彙麵的地方暈倒了,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約在這深山老林,他不知道,他們是來尋那“赤紫河車”的,他不知道,“赤紫河車”不能讓世人知道是皇帝在用,他不知道,“赤紫河車”就是把身懷六甲的孕婦殺了,剖開腹部取那最珍貴的臍帶胎盤血。
醒來的時候,四虎躺在地上,麵前椅子上坐著英俊不羈的納蘭容德。
“納蘭爺,這是晗晗教我如何也要交到你手的!”
片刻都不敢耽擱,他趕緊把貼在懷裏的信掏了出來。
接過那帶著體溫的信,一邊打著,納蘭容德一邊笑道:“他呀,總愛搞這些個酸朽,但是爺喜歡!”
信交到了,四虎怕穆清晗等得著急,便連夜往回趕。
一路上,他遇到了很多人,好人壞人,還有那活人和死人。
這個年頭人都迷戀丹藥,路邊也常常能看到錯服丹藥暴斃,死狀極慘的屍體。
四虎很好奇,明明連飯都要吃不上了,為何還要行丹?明明知道丹或多或少都是有毒的,為何還要行丹?
回到了萍萃閣的四虎四肢健全,隻是身上有好些個皮外傷,左臉頰處也有一條傷疤,不知被何人縫過,好像一條大大的紫黑色蜈蚣趴在臉上,讓人看得毛骨悚然。
自打穆清晗被製成人蛇之後,艾鈺兒就睡得異常踏實,總是一個午覺就能睡到晚膳時分。
當她來到正廳的時候,丁豔瑤和秋笛早就坐在了桌邊,雖說已入秋,卻無奈秋老虎凶猛,桌上放了大盆的冰,他們還是不停的搖著扇子。
“你倆倒是勤快!”坐下先拿起一大碗冰鎮梅子湯,一邊喝著,艾鈺兒一邊說道,“笛兒,那邊兒如何了,咱爺可是快回來了!”
放下正在喝的梅子湯,秋笛吞下口中的飲品,回答道:“大夫人放心,早已差不多了!”
丁豔瑤也捏起一塊冰放在自己的湯碗裏,晃了晃之後,邊喝邊道:“昨兒個我去看過了,應是差不多的,瞅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樣子,可真真兒是比叫他死還要讓我痛快,四夫人,何來四夫人啊!”
不知是不是前生本就是蛇,穆清晗漸漸發現自己適應了這種沒有手腳無法雙腿走路,隻在地上利用鱗片與地麵的摩擦來行走,通過渾然一體的身軀扭動來改變方向,因著筋被割短,利用脊柱直起身子也是很方便的。
穆清晗覺得,自己其實已經死了,現在他就是一條蛇。
丁豔瑤自頭上拔下了一根金簪刺向了他的身體,並用力的撥了一下那已經長得半個巴掌大的鱗片。
覺得刺痛,穆清晗口發出了噝噝的蛇鳴,之前那白瓷瓶裏的藥叫他失了聲,拉長切開的舌頭如同蛇信一般吞進吐出,現在的他,跟一條通體全黑的蛇沒有任何區別,隻是大得離譜。
秋笛湊了過去,一把扣住了他光滑溜溜的頭,笑道:“別怕,四夫人,很快爺就回來了!”
納蘭容德歸鄉心切,才一找夠了“赤紫河車”便馬不停蹄的返回來。隻是打一進鎮,便被流言蜚語灌滿了耳朵,似乎全鎮的人都在說著一些什麼,關於他的,關於他那寵愛的“四夫人”和他最貼心的丫頭屏蝶的。
入府還沒進正廳,秋笛便風風火火,嗚嗚咽咽的跑出來,撲進了他的懷裏。
“爺啊,你可算回來了,我有罪,求爺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