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青弦(二)(2 / 2)

所以,每一次,他與了秦匠琴譜,玉骨都要親自跑幾趟去他家中,將銀子送了去,且每一次,他都是一臉桀驁的收下錢,還要露出一臉的嫌棄。

許是這類人作事,總是要如此繁鎖的罷!

正欲調侃幾句,店門卻被推開了,進來的人一身華麗打扮,名喚張暮。

他以前也算得上是個遠近聞名的“清士”,但,現在投奔了朝廷,憑著過人的琴藝混到個一官半職,總是找各種理由向秦匠討琴向辛意要譜,隻為博皇帝歡心,好求得個官運亨通。

辛意是最瞧不上這種人,於是和他有一句無一句的拌著嘴。

結果,本來氣氛不錯的早上,就變成了這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令人似懂非懂莫名其妙的話。

見他們越鬥越起勁,連店裏的客人都被煩走了,玉骨眉頭一皺,微笑著歎道:“張暮先生在皇帝身邊做事,好琴好譜自是不乏的,為何還要來我們這裏尋呢?”

瞬間抬起頭來,張暮正好迎上她微笑著迷人的臉:“……”嘴唇一翕一合之間,竟是沒擠出半個字來,反倒是喉頭一滾,重重的咽了口唾沫,發出了“咕嚕”一聲。

還未等秦匠說話,辛意便起身把玉骨一把扯過來推到了秦匠身邊,怒嗔一句:“玉骨,你莫要見人便笑!”說完之後,還把那張暮拉起來,直接連推帶搡硬是把人給轟了出去,結果,惹來了在場眾人的哄堂大笑。

到了晚上關了店鋪,上好門板之後,秦匠倚在床上翻著琴譜,收拾好東西的玉骨走了過來,輕輕的偎在他懷裏。

“怎的別人對我示好,你都不會生氣麼?”

聞聽此言有些異樣,秦匠坐了起來,輕輕的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身,笑道:“旁人喜歡我娘子的美,我心頭隻感大喜,又緣何生氣,再示好你也是我的,對不對?”

雖說這話讓玉骨心頭有些喜,卻又為他這種味淡如水的態度而傷感。

“若是換了辛意,想必是一定要大發雷霆的!”

溫柔的把她攏進懷裏,秦匠仍舊隻是笑,一言不發,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發,然後,就起身進了工作間,竟是關上門來“淙淙淙”的調了一夜的琴。

玉骨從未懷疑過秦匠對自己的愛,她深知自己沒有來曆沒有名姓,如同憑空冒出來似的,偏偏美貌惹眼,若不是秦匠要了自己,寵她愛她,尊她護她,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想必,自己早便淪入風塵成為男人們的玩物,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了。

然,秦匠雖把她稱為妻,卻從未真正染指過半分半毫,至多便是用那種情深似海柔情萬種的眼神看著她,生活起居照顧得事無俱細。這種愛濕潤如水,無處不在卻也寡淡如水。

最近,這個詞總是在玉骨的腦中反複出現,許是辛意的闖入,這熱烈似酒與清淡如茶便有了對比。

辛意被人尊為“清士”,故而,他做事一向大膽,又光明正大。

那日把張暮轟走之後,他竟日日都來到店中,帶著幾壺好酒,包上幾個小菜,邊飲酒邊撫琴,彈的正是那曲《回天散》,引得好多人前來聆聽,都希望能沾沾這曲子的光,哪怕聽聽隻能年輕個把時辰,也是好的。

“秦匠,你知我對玉骨之情,如我對《回天散》之意!”

聽他這麼說,秦匠淡淡一笑,答道:“你知那《回天散》的副作用!”

點了點頭,辛意繼續撫弄著琴弦,道:“縱是如此,我也無怨!”

無奈的撫了撫額頭,秦匠邊給一柄新琴上色,邊淡淡的問道:“莫不如這樣,我將骨兒讓與你,如何?”

“你真當她是那沒心沒神的器物麼,骨兒豈能你說讓便讓,況且,我不是你,骨兒,是絕不會跟我的!”

秦匠的嘴角勾起一絲苦笑,沒有說話,隻是琴上顏色卻塗深了幾分。

那本是最簡單的做了無數次的,早已駕輕就熟的工夫,卻出了這般低級的錯誤,許是在他的心中,也不是總那般平靜如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