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跟上司請了兩天假,告訴她發生的事情,對她我已經不需要保留什麼秘密了。她批準了我的請假,告訴我有什麼事情就給她打電話。
我拿上行李,買了車票,坐上了去她所在城市的高鐵。
按照她給我的地址,我找到了她住的醫院,此時她正躺在病床上,身體消瘦了很多,病痛折磨著她,讓她顯得有些疲憊,當她見到我的時候,嘴唇顫抖著,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
“你還好嗎?”我先開口了。
我走過去時,她努力撐起身子,我趕緊扶著她,她突然抱住我,趴在我肩上嚎啕大哭。聽到她這撕心裂肺的哭聲,我也忍不住流淚。分別不到一年,再相見時卻已是這般光景。
等她稍稍平複之後,我把病床給她搖成斜靠的角度,然後給她背後放上一個靠枕。這個過程她一直都看著我,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我知道她一直期待著我們可以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可惜這樣時間不多了。
我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感覺有些涼,於是我給她搓揉著,“孩子還好嗎?”
“嗯,”她點點頭,“在隔壁的育兒房,有護士幫忙看著。”
“這些日子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笑了笑,嘴角一絲苦澀,“苦撐著吧,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看著她,滿是心疼,“除了孩子,我還能為你做點什麼嗎?”
她輕輕地搖搖頭,“你能來,我已經很滿足了。”
“寶寶多大了?”
“才三個多月。”
“長得像你嗎?”
她微笑著點點頭,“你看了就知道了。”
這會兒一位護士走過來,她手裏拿著藥瓶,“病人換藥,請回避下。”
我衝她笑笑,“我去看看你的小寶貝。”
她笑著點點頭。
出去後我到護士站問了一位護士,找到了寶寶所在的育兒房,然後來看望這個小生命。小家夥是個男嬰,眼睛和嘴很像她,長得肉嘟嘟的,非常可愛。我輕輕捏了一下他的小臉蛋,真是嬌嫩的肌膚,他現在正睡得香,渾然不知發生的一切。
趁著她換藥的期間,我問了一下主治醫生關於她的病情,醫生說她的情況很複雜,而且比較嚴重。我問他有生命危險嗎?他說這要看她的病情發展了,但是不太樂觀。我知道醫生說的話比較委婉,而事實上可能已經很糟了。
等她換好藥,我再進去時,她的床上多了一疊東西,用一個塑料袋裝著。
“寶寶可愛嗎?”她微笑著問我。
我點點頭,“嗯,很像你!大美男子!”
她被我逗樂了,笑著拿起床上的那堆東西交給我,“這是寶寶的出生證明,還有其他一些東西,裏麵有一張十萬元的銀行卡,密碼是我的生日。我知道這點錢養寶寶肯定不夠,但是我隻有這麼多了。”
她看著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隻剩下愁苦。
我看了一眼袋子裏的東西,然後從袋子裏把銀行卡取出來,又放到她的手裏,“你留著養病,孩子我能負擔,不用擔心,我還要等著你好起來呢!”
“我……”她的淚水從眼眶裏滾落下來,“我給寶寶錄製了18段視頻……”
她說著把一個u盤放到我手裏,“每個生日都給他錄製了一段……一直到他18歲,希望他以後每個生日都能收到媽媽的祝福……趁媽媽的樣子現在還能看得過去……”
她斷斷續續地說這番話,淚水像珠子一樣往下掉。明知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不能陪伴孩子,還要鼓起勇氣說出為孩子祝福的話,把最美的時候留給孩子,這內心該要忍受多大的痛苦。
我接過u盤的瞬間,她拿著那一頭,我拿著這一頭,感覺她把所有的愛都裝進了進去。
我緊緊地抱著她,淚水奪眶而出。她是我深深愛過的人,如今我們就要生死兩忘了,再也見不到彼此,也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攜手相伴了。人生就是這樣無情,你拚命想要抓住,卻始終抓不住,而撒手的那一刻又有誰的心是真正解脫過呢?
那晚我在病房裏陪了她一夜,她靠在我肩上,我們一起回想走過的路,這段經曆依然如此美好,不枉此生,非夢一場。
第二天她不舍地看了一眼寶寶,然後親吻了我的臉,和我做最後的道別,這是我們最後的相見。人生總有很多無奈,而我們卻無能為力。我帶著孩子離開了她,回到了上班的城市。幾天後,她告訴我她辦了出院手續,回到了父母的身邊。
半年之後,傳來了噩耗。她走了,就像她的昵稱那樣,她成了真正的捕風天使。在生命的彌留之際,她讓父母給我打電話,說想見我最後一麵。可惜我沒能趕上,等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安靜地躺在了床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陰暗的房間裏,一束光照在她臉上,卻麵如死灰。
舉行葬禮那天,天上下著蒙蒙細雨,或許這是上帝對她最後的哀憐。昨天仿佛還在昨天,我們宛如初見,而現在卻是兩個世界。在這個悲傷的葬禮上,我沒有見到那個混蛋,他連最後一麵都不肯來見,還是她根本沒有想過要見他?不過他如果來了,我肯定要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