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男子(1 / 1)

我叫泊辰,今年20歲,是個有著雙麵性格的男子。每天我都拚命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總希望一夜的睡眠會叫我身體裏的另一個自己在冗長的夢境裏走失。可是,每天早上我都能看到眉心的淡淡的黑線,相書上說,那是宿命的紋,主宰另一個性格。

我從不喝酒。因為喝酒後自己會變得陌生。那個潛伏在我身體的性格會在那時候出現。我不喜歡那樣的自己,那麼的脆弱和無助,像個孩子。

我是這座北方小城最年輕的相士,我有一張俊俏的臉,很久以前,我便知道這張臉將為我帶來未可知的命運,在命運開始前,我所能做的隻有等待。每天我都要混跡在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中間,我在她們身上庸俗的花粉香中給她們解釋著關於宿命的種種。我知道其實她們不是來看相或算命的。她們來這裏隻是因為我的外表。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長大後自己一定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可是,我想不到自己竟有一天會要靠外表混飯吃。我討厭自己現在的樣子,可我沒有脫離的勇氣,因為那些庸俗的女人會給我很多很多的錢,叫我繼續自己衣食無憂的生活。

在我二十歲生日這天我決心逃離這個城市。即使我已經很習慣這樣的生活,靠華麗的外表和虛偽的言語來混吃混喝。但我還是決定離開。因為二十年來滿滿的寂寞。

這是我熟悉的小鎮。我熟悉這裏的每一個年輕的女子,她們會在每天早上早早的排在我門口,用脆聲聲的語氣問,泊辰先生在家嗎?我也熟悉這裏的每個年輕男子,他們在走過我算命的桌子前時都會做出一副不屑的樣子。我知道他們是在妒忌,當人們一無是處的時候,至少他們還有妒忌的自由。那麼那麼多的熟悉填補不了我心裏的洞,我一直在努力忽略它的存在,可是,我想我是個太敏感的人,那些寂寞不是熟悉能填滿的。

離開的時候我聽見很多男子的歡呼,還看見很多女子的淚水。一切的一切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了,這個北方的冬天叫我覺得厭倦,還有這裏擁擠的人群。我知道我的屋子會慢慢長出荒草,再也沒有人會早上排隊算命隻為看我一眼了。慢慢的屋子會倒塌,我會被遺忘。

我決定向南走,去長安,那個沉醉在深刻的繁華中的都城。那裏會有我想要的東西嗎?我不知道,就如我跟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隻是這個北方的小鎮從此對我來說,再也不是故鄉了。

來到長安已是黃昏,迎接我的是如血殘陽,遲暮的殘陽用她鮮紅燦爛的餘暉渲染著這片天空,鋪滿琉璃的金色屋頂反射這朵朵光斑,整座城顯得金壁輝煌,奢靡絢麗。我的呼吸在這裏突然變得很急促,似乎有某種原因在促使我留下。我已無力思考,疲憊消磨了我所有的意誌,於是我在城裏最繁華的芙蓉街上租了一間房子,花盡了大半的盤纏。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試圖尋找我所能留戀的東西,始終徒勞無果,我開始思討我離開北方開始漂泊的旅途究竟是為了什麼。

上元節前一天的黃昏,我流連在落花巷的青石板道上,泛著氤氳的小巷讓人很容易因迷醉在這裏走失。在這條巷子的盡頭我聽見有人低聲地吟唱。歌聲裏是掩不住的悲傷和寂寞。我停下腳步,安靜地聽著那個空靈的聲音漸漸平息下去,耳邊還縈繞著淡淡的悲傷。我想去看下那個女子,她在上元節前的這天低聲吟唱著一首不知名的曲子,那是首寂寞的曲子。

眉頭粘起,就這麼一瞬不停息的痛楚銘心。

一驚一乍的突突的跳,我的心,猶如燎原的細細火焰遍了天地。它怎麼停,它停不了,停不了了。

左手撫上了心口,我決心停止我的思念,在一個輕薄的黃昏裏雙眉嶄嶄的立在她眼前。

繞過朱紅的圍牆來到正門,是家大宅院。我低頭看自己的樣子,一直的行走叫我顯得狼狽,衣服上滿滿的都是灰塵,鞋子也顯得破舊。這樣唐突進去大概會被趕出來吧?

我靠在牆邊,身上的錢隻夠我吃一頓飯了,而且還是最便宜的飯。我必須想辦法賺些錢想個借口才能進去,離開家鄉後第一次覺得錢對我來說竟是這麼的重要。

我在等一個人,不,或者說是在等一個機會。第七個女孩子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拉住了她。我說我是個相士,可以預言禍福,我說我可以看見你的未來,看見你將在那些黑夜中奔跑和痛哭。我看著她慢慢的停下腳步。仿佛又看到兩個月前的自己,在那麼多女子的圍繞下淺笑,那時的生活真是衣食無憂啊。

我看她掌心裏的紋絡,曲曲折折地糾纏,然後延伸到手掌。相書上說,掌紋太長的女人會給夢魘折磨。於是我跟那個女子講她的宿命,講那些每個晚上都會將她驚醒的夢。那些個憔悴是寫在她眉梢的,所以我知道她睡眠不足。至於那些夢都是我自己的,很多的人醒來的時候都不會記得自己的夢,可我記得。我在那些冗長的夢境裏看到自己的身體慢慢分成兩半,一個在如花的女人堆中淺笑低語,另一個在人群之外安靜地發呆,表情無助,我不知道哪個才是更真實的自己。我找不到解脫的辦法。可我知道這些足夠我從眼前的女子這裏騙到我需要的錢,然後去見那個聲音婉轉如黃鸝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