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止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我不走。”
負卿心中大震,“你說什麼?我留在這裏就是為能在你危急之時救你,你這個蹄子,還嫌惹得禍端不夠?”
夙止剛才那幅吊兒郎當,慵懶的樣子又隨之散發了出來。她坐在木椅上,伸手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不夠。”
“夙止,你。”負卿氣得不打一處來。
“姐姐莫急,我已經醒了。我本想單純善良一輩子,本一生隻渴求與遲淵安穩度過,但,自我來到這世上便注定平和不了。就是因為一步一步的後退,一步一步的忍讓,一步一步的善意才逼得夙止現下走投無路。所以。”
夙止將手中杯子伸手砸向地麵,啪,碎片爛了一地。
冷著一張臉道,“我不想再這般懦弱下去了。自己最大的防禦那便是進攻。蘇孤容縱使有通天的本領,我也想陪他玩到底。他既不願意放過我,那我便讓他嚐嚐得到的同時失去一切的滋味。”
負卿卻不想夙止的倔強竟如此變本加厲,“我不會讓你去犯險。你必須跟我走。”
夙止險些哭出來,她望著負卿道,“我本想我的決定已經足夠自私,你為何比我還自私?姐姐可想過,倘若我一走了之。伺候我的這些宮女無一能夠幸免不說,蓮遲淵與奉天大戰無可避免,倘若我在,我敢保證此次戰爭不會傷及無辜百姓,甚至能將傷亡度降到最低。可若我不在,那便是兩國血流成河。誰贏誰輸我不敢篤定,但是,若因為造成如此浩劫,我就算活著也心中不安。”
“夙止。”負卿心中萬般難過。
夙止輕輕笑道,“姐姐所想,夙止都知道。我不為世人所容,霍亂天下。隻會引起一場又一場的戰爭和浩劫。姐姐放心,我已經想通了。蘇孤容非滅不可,幫遲淵打贏這場仗,我便會向他表明今生今世再不與他見麵,沒有人強迫我,是我自己這樣想的。”
越笑越璀璨,“到時候姐姐要帶我去哪,我都願意去。”
負卿眼眶不禁紅了一分,“可舍得。”
夙止哈哈大笑,“沒有得,何來舍,怎麼舍,如何舍。”殊不知,許多年前,她離開他時,他也是這般說的。
笑罷,夙止又忍不住苦澀得輕哼一聲,“沒有我。他亦會得到天下。不用再刻刻分神為我擔心,時時想著誰會為我來犯侵。不用費盡心機替我守住身世,不用遲疑萬一我真被別人得到當成容器練就飲血經的那一刻,是當殺還是不當殺。對嗎?”
負卿張了張嘴卻沒有答話。
夙止又說,“姐姐莫怪我今日話多,姐姐必須即可離開。”
負卿搖頭,“我不會留你一個人在這宮中。”
夙止眼神冷漠下來,“姐姐可知,姐姐已經暴露了身份。大王現在不知,等到大王收到消息的時候你想走都走不了了。這世上半人半妖的可不止姐姐一人。你方才用的結界過於強大,若是他有心定察覺得到。”
負卿微微皺眉,“你是說,這奉天也有?”
夙止點點頭。“離魔。我見過的,他身上的氣息和浮華相似,而且,對我的血有著濃厚的興趣。姐姐離開,便再也不要踏進這裏。姐姐若有心,請救救戲子。”
負卿道不明此時的想法,但是她知道。若是自己身份一旦泄漏就會引來追殺,這世上是不容妖孽有特殊能力者存在的。然而這宮中深藏的妖孽竟讓她察覺不出來,說明定是強她百倍。若有心放她自然可以留下,但若無心,強留下來確實不行。
“夙止。”負卿知道這一別想再見麵又會是相當困難。輕聲道。
“姐姐請勿擔心。夙止定會活到等姐姐來接夙止去天涯海角。”輕聲道。
“你若騙我。我定不饒你。”負卿惡狠狠道,在眼角濕潤的時候,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夙止麵前。
負卿這樣的妖術維持不了多久,以至於心神一晃,才跑到王宮後門。正準備凝神,驀然從她頭頂傳來一聲嗤笑,“哎呦,我當多大本事呢。”
負卿抬起頭,就看見離魔正坐在城牆上,一張柔和得像曦光一般精致麵容上半分諷刺。
負卿的眼神晃了晃不禁蹙起眉頭,下一秒身影憑空消失,隻徒留下那抹青煙。
離魔嗤笑,“這次跑得挺快。”
而另一邊。夙止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偶爾紅燭晃一晃帶動牆上的陰影。她靜靜地躺在床上,睜著眼。
像是想到什麼一般,嘴角笑了笑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