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夙止閉上眼睛仰起頭,從胸口摸出錦囊揚手扔出。從頭到尾不曾睜過眼。她大紅色的身影,被漸出的月色度上一層光暈。
“你走吧。我就當,阿花,已經死了。”死了心一般的聲音。
花頌卻不想夙止這般爽快,還未遲疑,就感覺有一道極冷的身影朝這邊靠近。那身影還未靠近就已經殺氣泄露,比起蘇孤容有過之而無不及。來不及想,收了劍瞬間消失在夙止麵前。
樹林樹影晃動,夙止依舊站的筆直,像被定格了一般,成了一副絕美的雕塑。有風吹起,吹落了她漆黑瞳仁裏的眼淚,滾燙的眼淚順著耳際滴在那朵憑空而出的鮮紅玫瑰上,灼熱。
“夙止。”
蓮遲淵額前細汗微淌。他站在夙止三步之前,被她這幅驚天姿態震得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打破了這幅絕美的精致畫麵。脖間玫瑰新鮮欲滴,仿佛浴血而生。血瑰已成,回天乏力。
血瑰之毒。世人皆知,聞風喪膽。並不止是一種單純的毒,而是混有西蠱蠱術。是這世上最為陰險之毒。中毒者起初三兩次刺痛難忍,越往後越深入,但若不加上施毒人鮮血符咒,尚可在三月之餘求助傳說中製毒大師路源而解。而現在血瑰已成,中毒者三天內無礙,三天後這玫瑰越來越紅,和渾身血液混為一體。不要說凡人,就連妖物重了此毒都在劫難逃。
蘇孤容敢費盡心機的將這毒賜予夙止,定是熟知了夙止抗毒的體質。
血瑰形成之後,就如加上了封印,解鈴還需係鈴人。這世上能解此毒的人就隻有施毒人一人。否則,就如複製了一個自己的複製體放在了蘇孤容手裏。他要你死,你活不過下一秒。而媒介便是夙止體內已經埋入的銀針。
這銀針共陰陽兩根。一根留在夙止體內,一根蘇孤容定是插進了尋常玫瑰的土壤裏。那陽針一旦做蠱插入尋常玫瑰花心,那玫瑰便和夙止的身子連在了一起。夙止不死,玫瑰不枯。
反之亦是一樣。若是蘇孤容將玫瑰花摧殘毀滅,那夙止也同那玫瑰一般消失。蘇孤容折一瓣玫瑰,夙止脖頸上的玫瑰也便少一瓣,壽命縮減,身子變差,享受千刀萬剮之痛。
紅衣紅顏,靜若處子。細細雕刻。
蓮遲淵握緊拳頭,從未有過這樣一刻,覺得自己如此無能。他護得了天下,護得了萬千百信,護得了自己,卻單單護不了眼前的她。
夙止也早已經察覺到自己的異樣。那種被人生生束縛的錯覺越來越真實。脖頸處像是被人用萬千細針雕刻了一般,絲絲縷縷的鑽心疼痛,切膚真實。
花頌給她喝的,乃是毒藥。一種讓眼前人都望而止步的毒藥。
她落盡眼淚,收起揚著的腦袋,看著自己麵前的人。那種被至親至愛所背叛的感覺又襲上了心頭,從未有過的恐懼讓她忍不住衝上去抱住了蓮遲淵。
懷裏人身子冰冷,微微顫抖。蓮遲淵嘴裏猶如被人灌入千斤黃蓮。夙止她受盡萬苦也不曾像這般,猶如受傷小獸一般瑟瑟發抖。
“能不能讓我相信你。”輕輕啟唇,“能不能讓我在這世上有一個可以相信的人。”
蓮遲淵收緊了手臂,“好。”
心中心意已定。
他惜字如金,他萬事斟酌,他步步為營,他一手天下。卻單單在她麵前,無事不應,無所可求。
夙止顫抖的身子終於平和下來。略微貪戀了半分他的懷。一如既往般重生,揚起臉笑道,“足矣。”
她就是如此,即便有一百個毀滅自己的理由,隻要尚且活著,便要重生。
任憑亂世風沙,暗潮洶湧。任憑萬箭穿心,毀滅沉淪。換君一言,足矣。
宴會還在進行。不少大臣喝多了酒,也有些口無遮攔。稍露本性。蘇孤容依舊在原本席上穩坐,絲毫不理會那些酒囊飯袋。隻是歪著頭撐著腦袋望著眼前佳人。
“流小姐可還記得守城之內,本太子的話?”蘇孤容磨砂著手上銀杯,笑盈盈的道。
流鳶心底一沉,麵上卻未表露半分,“太子此話怎講?”
蘇孤容哈哈大笑,打趣道,“依流小姐之見,奉天比起石原如何?”
“流鳶不敢妄斷。”
“你不敢,我且講給你聽。石原不敵奉天十分之一。”
“太子有話可直說。”
“原來流小姐也是直性子之人,那本太子就不跟你繞圈子了。流小姐擅自放走奉天奸細,可否給本太子一個交代?”
流鳶那種叫囂的危機感終於應驗了。蘇孤容既已挑明,必然有了證據。或者他是在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