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迷城(2 / 2)

曾經,我一度強迫自己忘記那些難已忘懷的東西,直到現在隻剩浮影,不會那麼輕易的想起,我想我可能已經差不多完全走出那些陰影了。明知道“差不多”跟“完全”放在一起會組成一個病句,卻還是想將它們放在一起。因為,我也不能確定是忘得差不多了,還是已經完全忘了。我知道這個時候的我,是不應該去計較那些難纏的回憶,既然已經過去了,我何不將它深深埋藏,埋得越深,就越難想起。

有時候,選擇越多就越難決定,所以,總會有個人滯留在十字路口,讓人誤以為他在等待著什麼。就像我,這個時刻肯定有個人誤以為我在等待什麼。事實上,我隻是一時忘了回去的路了。

畢竟,這裏的大廈像一座座圍城,將我堵在迷茫的人流中,我的大腦一時短路竟然找不到北了。有幾個時刻竟然想跟著同一個人走,他去哪我就去哪,他做什麼我也做什麼,至少也不會因為迷失路向而焦躁不安。

七年了,這座城市的夜色依然美如畫卷,但這種美早已不再是當年的星星之光。她似乎以一個亭亭玉立的青純少女蛻變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成熟女人。晃蕩於燈紅酒綠的繽紛旋渦裏,心頭不禁湧出一股莫名的悲涼。

獨自漫步於街頭巷尾,感覺像是到了另一個星球。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的東西都與我有著莫大的隔閡。我竟然開始懷念起七年前的那種簡簡單單的生活。那時候,我以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然而那場厄運蠻衝亂撞,砸到了我頭上。

原本,我想過要離開這座城市,到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但是不知道是什麼理由讓我想著繼續留在這裏,會是什麼理由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甚至在想,究竟有沒有離開的必要。人們通常都是從一個自己熟悉且厭倦了的地方去到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而我,到底是厭倦了這個地方,還是厭倦了自己的人生。或許仍有一些無法放下的東西,畢竟有些東西想要放下,真的不是那麼的容易。

我的父親四年前去世,我未曾見他最後一麵。我恨,恨他當初撇下我的母親,恨他在母親臨死前也不肯見她一麵,恨他對那個女人唯聽是從,恨他的種種,也恨我自己。監獄裏的每一個白天黑夜都讓我對他的恨欲加強烈。

然而一直支撐著我活下去的也是他對我的愛,曾經的愛,以及那些陳舊泛黃的回憶。在我的腦海裏,我最愛的父親永遠隻剩下一個孤單的影子。

北風呼嘯著,灌滿了他的褲管,仿佛將他那寬鬆的褲管當做遊樂園,盡情地在裏麵遊竄嬉戲。眼看著右手夾著的香煙已燃燒在手指間,他眯縫著眼睛望向遠處,還不忘狠狠吮吸一口才丟掉。許久,他緩緩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一包東西,往西的方向走去,因為他知道,那個方向的不遠處有他的家,有他的愛人和他的女兒,那個時候,他滿滿的愛也隻屬於那個淘樂融融而簡單的家。

我以為他隻會愛著我母親,也以為他隻會愛他唯一的孩子。而我的這種天真的以為,讓後來的我開始學會厭惡,學會了判逆,也學會了恨。並且不再相信永恒,愛不會永恒不變。

佇立在風過無痕的立交橋上,眺望著橋下極速飛馳的車浪。那些急馳的車輛都有自己要去的方向,而我卻隻能在夜暮下孤獨地遊蕩,但也許我並不孤單,畢竟這個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人跟我一樣迷失在夜風裏。夜再美,也是即將逝去的時光,璀璨的星辰終將被明日的第一縷署光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