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道君皇帝(1 / 2)

午後的一場小雨澆滅了“秋老虎”的最後的囂張氣焰,連翠微宮的草木仿佛也平添了幾分精神。北向窗外廊簷下,一個中年美男子正透過打開的窗子向屋內觀望,時而搖頭時而頓足,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屋內窗戶邊擺著一張方桌,八個人把桌子圍了一圈。東麵一個宮裝小姑娘一隻腳踏在椅子上,歪著包包頭瞪著手裏的一把撲克牌,臉上除了兩隻眼睛之外貼滿了細長的紙條。身後小宮女語嫣附耳參謀著,還要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小姑娘鼻翼下紙條飛起的高度,生怕點燃了這個人形小炮仗。桌子對麵的趙多福雖然臉上也貼了六七個紙條,好歹還能認出個小模樣,不時回頭向身後的宮女婷婷討論幾句,然後不忘故作高深地拿手中的紙牌扇扇鳳。

麵北而坐的小胖子趙樸難得地連續一個多時辰抵禦住了吃的誘惑,搖著同樣貼滿紙條的胖臉跟身邊一老一少兩個太監軍師商量著。

趙植既看不上這麼差勁的對手,又是在一心“爭寵”,自然不會在初步教會趙樸之後還留在牌桌上。便獨自在一邊臨帖練字,在無意間發現窗外身影。比對記憶中模糊的印象,趙植第一時間認出了他的身份——大宋皇帝趙佶。可屋外那個關切著牌局的身影根本不像個身居高位者,既不嚴肅,又似無城府。眼神專注但清澈,鼻梁微挺,如果不是唇下蓄著兩寸短須的話甚至會讓人覺得那是個二十上下的俊俏青年。臉上根本不是家長發覺孩子隻顧貪玩不學習時的生氣,傷心,而是一臉的專注。每當包包頭的趙纓絡打出一手臭牌他的嘴角就跟著抽一抽。

看得趙植差點呆掉下巴:真不愧是亡國之君呢!然而同為失敗的典型,後世人們形容一個人的無可救藥常說“扶不起的阿鬥”而沒講扶不起的趙佶,或許隻是因為趙佶所沉迷的琴棋書畫比劉禪的鬥雞走狗高雅三分吧!

趙植趕緊起身出門行禮:“孩兒參見父皇。”屋內另外幾位在片刻驚詫之後也都飛也似的收起紙牌,抹掉臉上的紙條跑到門前行禮,這麼一來反倒令趙佶不知所措了。本來自己抓到小屁孩們貪玩,身為長輩自然可以站在道德高度來教訓一番的,結果自己定力太差也沉迷於小輩們的遊戲中反而被小輩先發現可就太尷尬了。幸好及時想起此行目的,揮了一下手裏卷成筒狀的畫:“屋裏去說。”

趙佶帶著亦步亦趨的趙植幾人到桌前站定,把手中畫往桌上一鋪,正是昨日幾人所作,滿是荷花的池塘邊一個小姑娘高高捧起一隻蝴蝶結,一個相仿的小姑娘在旁邊踮起腳尖去搶,畫的右下角還有一塊小石頭。拿手指點了點戲謔道:“玩得還挺開心呢?看看你們昨日的大作,說說吧,這署了四人名字的畫你們幾個各自都畫了些什麼?”

“父皇,父皇,我來說。”趙纓絡先側頭觀察了一下趙佶的臉色,發現父皇似乎沒有責怪的意思。趕緊又獻寶似的爬上凳子俯身在桌上,用肉肉的小手在畫上指點著:“這些大大的,圓圓的,美麗的荷葉是我跟姐姐畫的。怎麼樣,是不是很漂亮呢?”說著還歪頭看了看趙佶。

趙佶寵溺地揉揉小丫頭的腦袋,道:“就你貧嘴,接著說。”

“額”見父皇沒有責怪自己姐妹的塗鴉,小丫頭頓感輕鬆:“十三哥最懶了,我和姐姐都認真畫了那麼多荷葉,而他這個大懶蟲隻畫了一塊小小的石頭。”說完得意得看著正擦汗好的趙樸,仿佛報了剛剛牌桌上的一箭之仇。

趙佶瞪了一眼忐忑不安的趙樸,並未說話。對於醉心書畫的他來說了解這種從未見過的新奇畫法比責問偷懶的孩子更有意義。最後目光轉向趙植:“那麼說是你咯?說說看吧!”

“父皇,孩兒以前隻顧貪玩愧對父皇教導,繪畫技藝沒學到多少,連基本墨法都沒掌握。這次作畫唯恐父皇責怪,便根據自己平時的觀察用石炭通過對光影投射的描繪給兩位妹妹畫像,用材簡陋,手法低劣不堪。請父皇批評。”趙佶親自前來就充分證明了素描對他的吸引力足夠大,躲在窗外看打牌表明他也對撲克牌產生了一定的興趣,事情進展一如計劃。因此趙植也沒什麼好擔心的,現在隻需扮好自己乖寶寶的形象就行。

趙佶仔細打量自己這個“頑劣”的兒子,微笑道:“批評,批評?嗬嗬,你這到底是自謙呢還是在顯擺呢?”

“不知這種畫法父皇究竟喜不喜歡,所以孩兒十分惶恐。”

“嗯,這種畫法在作人物肖像時很有些獨到之處,畫中人物情緒惟妙惟肖,但也僅限於肖像而已。”一談到作畫,趙佶似乎就忘卻了一切,與趙植認真地探討起來。最後還拿了磨好的碳棒給要兩個小丫頭各畫了一副畫像。